少年呆呆地站在司空清的手掌上——几分钟前，司空清为了把他藏进起来，施展了身体缩小的法术。
司空清慎重地把少年放到衣服口袋里，想要跨过神庙大门，然而上方已然聚集了大团乌云在酝酿雷暴，她见此不自觉后退几步，再度捧起迷你的少年，轻声问：“这样怕是行不通，你有什么想法吗？”
少年用手托住下颚，思考半晌：“你把我当作食物吃进去，让我躲在你的食道里面。”
司空清的表情完全凝固了，半天才找回声音：“为什么？”
“也许这样能骗过祂，让祂以为我被吃了。”
……司空清想要反驳，却无言以对，她纠结一番还是同意了。
吞下去的感觉实在是怪异，司空清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外侧的皮肤。
踏过神庙大门的门槛，雷暴没有降临，令人不可思议地顺利。
司空清连忙伸出手指用力按压舌根，喉咙里涌出一阵不适，她狼狈地把少年吐了出来，身体虚弱无力地靠在石柱上。
“小心！”司空清猝不及防被一股力量强行拉拽，与恢复正常大小的少年在地上滚作一团。
“咳咳咳”司空清艰难地抬眼看去——那座远古神庙被突如其来的沙尘淹没，竟不留一丝痕迹。
身旁的少年发出一种难以捉摸的轻笑，他将手递给司空清：“走吧。”
不知道走了多远，时间过去多久，二人漫无目的地行走，视线之内只是无垠的昏暗，司空清的步伐越发沉重，身后的少年拉住她的衣角。
“我们休息会聊聊天吧，你还没说过你的名字。”
“司空清……清水的清。”她说话有些喘不上来气，显得颇为疲倦。
“司空清”少年在心底默念，随即叹息道：“真好啊，我也想要一个名字。”
他歪了歪脑袋：“你觉得哪个字最适合我？”
司空清下意识地看向少年，他的眼珠黑得纯粹，就连暗夜也会妒羡如此神秘的光泽。
“墨。”她联想到名家收藏的光泽如漆的好墨，脱口而出。
“哪个mo？你写给我看。”少年摊开掌心，司空清端端正正地用指尖写下一撇一捺，怕他看不懂特意放慢了速度。
“我喜欢这个”少年感觉肌肤触及的地方泛着痒，忍不住握了握拳：“从今以后我的名字是司空墨。”
司空清眼睫轻颤，似乎想起了什么，神色复杂地说：“你不用随我姓，世界上有很多姓氏，你选最喜欢的就好。”
“唉？可我就喜欢你的姓，不能和你一样吗？”少年失落地低下头，让人看不清表情。
司空清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因为觉得名字很重要，所以希望你再考虑一下。”
话未落音司空墨嘴角就扬起了浅浅的弧度，司空清纳闷：难道用同一个姓氏也值得高兴吗？
二人又继续前行了一段时间，司空清忽然膝盖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摔倒在地，手臂却把司空墨送的书籍高高举起，她撑起身体，第一时间检查书籍是否有破损，确认八角尖尖、没有压坏，才放下心来。
司空墨表情从错愕转为内疚道：“我在这里完全被压制住，什么都做不到。”
“不……”司空清灵光一闪：“你来配合我。”
她唇色苍白，声线如风雪般冷冽：“以血为契，听从我的命令，忠于我的幻想，变为撕开裂缝的弓箭吧。”
旋即司空墨脚下出现绚丽的光环，身体被奇特的流星层层包围，伴随着不可名状的梦呓声，闪烁金色光芒的弓箭缓缓浮现。
司空清没有犹豫握住弓箭，虽然以前从未射过箭，但此刻在冥冥之中受到了某种指引。
她抬手搭弓，离弦之箭破空而出，箭矢的光辉割裂了混沌，缤纷的色彩映入眼帘。
司空清瞳孔微缩，她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并没有想到契约的威力这么大，竟然超越了沼泽的规则。
司空清沿着轨迹向前奔跑迈进，步伐越来越轻快，终于迎来了破晓的曙光。
司空墨正抬头仰视着太阳，他的眼里满含泪水，沉浸在不可抑制的欢欣之中，直到他情绪平稳才瞥见司空清在旁边等待着。
他清了清嗓子：“咳咳，刚刚我怎么变成弓箭了？”
司空清实话实说：“我一开始以为你被关在这里，大概危险系数极高，就故意咬了你的手臂，让血液交融缔结契约，契约之下你不得违抗我的命令。”
司空墨并没有生气，反而眼神里满是得意：“我变身的时候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司空清微微点头附和：“嗯，非常厉害。”
这是司空墨记忆里初次得到赞赏，半掩在黑发下的耳朵渐渐红了起来，他移开视线问：“接来下去哪？”
司空清后知后觉身体里再度涌上的疲惫：“我想要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匆匆赶路几天，靠近森林之处有一个部落，司空清擦了擦汗，烈日高悬，晒得她阵阵眩晕。
“哦，外来的客人。”一个穿着宽松裙装的老婆婆走了过来，十分热情：“看你们风尘仆仆的样子，肯定吃了不少苦头，来我这歇歇脚吧。”
二人毫无防备地进入老婆婆的屋子，她斟满水，隐蔽地撒下一些无色粉末：“你们从哪里来？”
“沼泽。”司空清端起水喝下，凉水入喉稍微缓解了头晕。
“沼泽？真少见啊。”老婆婆不着痕迹地打量：“小姑娘，我瞧你脸色不好，要不要躺会？”
司空清没有拒绝这番好意，跟着老婆婆去了里间。
司空墨心神不宁地偷偷吞咽口水，部落附近弥漫了股难以描述的异香，让他着魔似的渴求。
“你……”老婆婆返回来，嗫嚅着说不出话，不知为何眼前陌生的少年让她想要跪拜。
她颤颤巍巍地端上水果：“请慢用。”
浓郁的香气侵扰神经，一盘接一盘，司空墨吃了数不尽的水果和蜂蜜，可始终无法满足贪婪的胃袋，深入骨髓的饥饿感让他的眼睛逐渐空洞猩红……
在部落中央有一棵畸形繁茂的原始树木，庞大到渗人的地步，绿荫如盖，遮住了所有阳光。
许多人匍匐拜倒在这阴蔽里，有人说：“尊敬的树神大人，今日闯入了两个外来者，其中一个女孩我们会照例献给您，另一个男孩要如何处置？”
树叶沙沙作响，四周传来一道空灵的声音：“把他绑到圣坛。”
“我等遵从您的神谕。”
……
部落里的人们将司空墨团团围住，他们用粗壮的枝条捆绑，但很快被扯断了，他们喂下能使人麻痹的果实，但丝毫不起作用。
于是他们拿来长矛把他钉在原地，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给他吃下那只恶魔的尸体。”
司空墨早就失去理智，一头扎进泛着浓烈香气的肉块之中，发狂地啃食，恐怖的咀嚼声令人战栗，他舔了舔鲜血淋漓的嘴唇，喉间溢出满足的咕噜声。
倏然他的眼前出现了各种变换扭曲的图案，不断旋转的幻觉让司空墨感到既痛苦又兴奋，他最终陷入混乱，摔倒在地。
部落的人们一时之间竟不敢上前，直到首领怒喝一声才手忙脚乱地把司空墨捆绑起来抬至圣坛。
而在另一边：司空墨在沉睡中被梳洗打扮，换上了繁复充满异域风情的长裙，嘴唇涂抹上了红色的果浆。
夜幕降临，明月初升，高举火把，一场盛大的祭祀仪式开始了。
四个人抬起巨大的木质神龛，上面挂着用五彩小石子串成的帘子，并用鲜花和绿叶点缀。
人们吹奏长笛，簇拥着神龛翩翩起舞，司空墨眼皮轻轻颤动，朦胧的意识逐渐清醒，他轻而易举地挣脱束缚，打晕了看守之人。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司空清，司空墨望向远处火光摇曳的地方。
他敏捷地跳到树上观察，恰好一阵风拂过，神龛的帘子被吹开，露出了小半张熟悉的脸。
“啊……找到了。”司空墨勾唇一笑，笑容纯真和邪恶交织，犹如某种古老传说中引发异端的禁忌之人。
他像猫一样轻盈地落在神龛顶上，没有惊动任何人，他掀开帘子却蓦然顿住——司空清头戴花环，呼吸均匀地睡着，眉目温柔，完全没有初见时的狼狈，就在她的脑袋摇摇晃晃快要磕在墙壁上的时候，司空墨伸出手稳稳地托住，司空清的脸颊细腻柔软，他的手停留片刻还是忍不住捏了捏。
他抱起司空清试图离开，躁动的枝干迅猛地抽打过来，司空墨灵活避开，但黑暗中扭动着更多枝干，部落的人们也发现了异常，纷纷怒吼，拿起武器冲了上去。
司空墨的身体渐渐发生可怖的异变：他的皮肤长出黑色的坚硬鳞片，部落最锋利的武器也刺不进去；双手变成锋利的爪子能够撕碎一切阻碍；背部展开了一只颜色浑浊的翅膀，为他和司空清隔开箭雨；身后长满倒刺的尾巴狠狠甩向那些扑来的枝干。
森林里的所有树木发出尖锐的嚎叫，它们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枝桠以惊人的速度拔高，纵横交错形成一个封闭的牢笼，好似要将所有生物都囚禁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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