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淇风一开始并不晓得白术严那句“都是赵无名杀的”是什么意思。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一个男人，总会重复杀掉一个女人，不论是不是意外，那个女人都死在了同一个男人的手里。
叠影杂飞，茫茫血色遮盖了他的视线，赵淇风看不清那女子的样貌，奇怪的是，那个男人每次都会在女子死后崩溃大哭。
“你看到了吗？”
古树，祭祀，吟唱，烛火。
依旧是在南疆。
刘湘玉身形不稳，她捂住自己心口的位置缓缓平复下来，竟有些记不清他们这是第几次回到这里了。
“好像是有些不一样的。”
赵无名提醒她一句，他指着那个祭祀台，说道：“棺材没有了，刘安珩并不在这里。”
“那我们为什么——”
戛然而止的话对彼此来说心知肚明，赵无名看向巫岷，那少年依旧同前几次一样，吟唱起舞，族人们依旧满脸的虔诚，他们对着那棵古树，跪拜叩头。
树上绑着的木牌被风吹的互相碰撞，巫岷的身上坠满了小铃铛，他眼神恳切地看向授予他权杖的妇人。
“我们看到的是巫岷的过往。”赵无名平静道。
“小满为什么会和巫岷有关联？”
那这次呢，刘安珩又在哪里？
巫岷对于第一次下山充满了好奇，他欢喜地接过大祭司手中的牌子，随着他的动作，身上的小铃铛清脆作响。
大祭司还未说话，刘湘玉便听到他说：“阿娅，您就放心吧，我一定会将神女带回来的。”
刘湘玉眼眸一凝，她和赵无名对视一眼，不确定巫岷有没有上一次的记忆。
他理所当然地语气叫大祭司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拍了拍巫岷的头，无奈地笑道：“什么神女，我们可不兴你将外面的好孩子拐回来，这次权当你下山历练。”
巫岷奇怪地指向那边的树，“不是将神女……”
他倏然闭了嘴，祭祀台上，那棵古树之下，空荡荡的。
外面的太阳是暖和的，不像南疆是一片雨林，被郁郁葱葱的树覆盖着，见不到阳光常年都是阴冷的，巫岷笑着告别为他送行的人，没有目的的走了许久的路，可奇怪的是，他觉得自己走了无数遍了。
巫岷有些惆怅的站在小湖边，蹲下身喝了几口河水。
不是甘甜的，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他皱着眉往旁边吐了几口。
“这水不脏的，又甜又清澈，你瞧，从上面留下来的。”
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对夫妻，那男子笑着解释了两句，似乎是怕巫岷不信，自己也喝了两口。
这俩张脸，刘湘玉实在是太熟悉了，她有些不可置信地出声道：“刘，刘山五？”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眼下实在太过混乱，刘山五与巫岷的初见，便是从这里开始的吗？这年纪看上去就跟巫岷差不多大。
“那上面死过人吧？”
巫岷说什么都不肯再喝一口，有些抗拒，他又重复了一遍：“那上面的人都死了，血都流到这条河里了。”
刘山五先是一愣，随即又哈哈大笑起来，看巫岷的眼神恍然跟个傻子一样，他说道：“传闻郎鄂山里是南疆神域，都是些菩萨心肠的仙人，怎么可能死人呢？”
巫岷一愣，神情有些迷茫。
对啊，上面分明就是他的家，何时死过人了？
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我要找人。”
巫岷说完又后悔了，他要找谁？
刘山五很是热情地收留了他一晚，他们家里有个半大的小孩，看上去三四岁的模样，正在庭院里陪老人家玩得开心，在看到爹娘回来的那一刻，小孩就跟个蝴蝶一样扑进了刘山五的怀里。
“巫岷兄弟，这是我们的儿子，小牛。”
刘湘玉看着眼前这个活泼的孩子，忽然又想到了外面的刘山五夫妇，为了给自己的儿子洗白冤屈，不惜付出自己的生命。
可眼下这个孩子看着聪明伶俐，半分不像痴儿。
“巫岷当初扮作刘山五，那个案子真正的受害者到底是怎样的？”
那些被忽略的问题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头，如果这个世上真的有这样的一家人，这其中又有什么隐情？
“凶手确是其人。”
赵无名宽慰她，“陈年往事不可查，但解决事情的结果是对的。”
她又钻了牛角尖，下一秒，她就该反问自己如何知道的了。
“你如何知道的？”
赵无名说：“巫岷知恩图报。”
巫岷的手很巧，他折了几根狗尾巴草，三五下就弄成了一个小兔子的模样，小牛拿着开心，又嘟嘴问他为什么不弄个牛的样子。
“小玉喜欢兔子。”
脑海中有个女子在树下弹琴的背影，巫岷看的不清楚，他疑惑自己脱口而出的那份理所当然，以至于小牛问了他好几遍，他也没有听见。
“他没有忘干净。”
上一次也是这样，巫岷在多次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已经慢慢觉醒自己的意识了。
可他现在依旧拜托不料刘安珩的控制，他便这样矛盾的，顺从地执行。
刘湘玉不免想到自己，除了刘安珩之外的所有人都是假的的话，那她自己呢？是真的穿越了，还是刘安珩手里的傀儡，亦或是觉醒了意识呢？
那赵无名呢？
“或许，他在被催熟。”
赵无名摇头：“我也不知道刘安珩什么意思，他走的每一步我都想不清楚。”
“若清楚了，我们便也疯了。”
刘湘玉安慰他：“总不能是让这个灵魂强大起来吧，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什么小玉小玉，哥哥我也不清楚！”
巫岷被这孩子哥哥哥的喊得头疼，破罐子破摔似地实话实说，不过这小孩显然不信，还露出了类似鄙夷的表情。
“你为什么叫小牛，不叫小胖小猪啊？”
巫岷狠狠地揉了揉他的脸，小胖子口齿不清道：“我，我娘姓牛不姓朱！”
“巫岷兄弟说明日要去哪来着？”
“上阳郡！”
巫岷闻着熟悉的酒香，忍不住喊了一嗓子，“终于到了！”
他掂了掂自己带的盘缠，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梁府，他扣了扣门，方要说些什么，忽然脸色变得煞白，在管家疑惑的目光中跑的更远。
“正好我们也要进城，明日便一起吧。”
“你是要去找朋友吗？”
“找我梁大哥！”
什么上阳郡，什么梁大哥？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
难道自己是中了什么蛊吗，阿娅在考验自己？
巫岷喃喃道：“可我之前从未听说过上阳郡。”
几声尖叫打乱了他的思绪，轰的一声，一个年轻的女子摔在地上，她痛苦地捂住胸口，美丽的脸上数不尽的哀愁忧伤。
不知为何，巫岷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子，他上前帮女子止血，又喂了她两粒丹药，可那女子只是看着上面。
便是死了也舍不得闭眼。
“我死了？”
刘湘玉不可置信，这还是第一次是横着出场。
“死的是牡丹娘子。”赵无名皱着眉纠正她。
巫岷顺着牡丹的目光看向一旁破了窗的那座阁楼，有一个面容苍白的俊美少年，冷冷看着这边。
“是齐璟？”
赵无名也看向那里，半晌，才嗯了一声。
“他，他杀了牡丹吗？”
刘湘玉晕晕乎乎的，有些不可置信。
齐璟的手里拿着一方手帕，神情冷漠地擦拭着手边的血渍，而后在巫岷的目光中将那张手帕扔下了阁楼。
轻飘飘的不在乎。
巫岷想上前抓住这个杀人凶手，却发现地面开始摇晃起来，一个瘦弱的女孩抱住他的腿，请求自己救救她。
但实在是太晃了，巫岷站的不稳，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失去了重力，猛地往下一栽，再睁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又开始了一次。”
“刚刚那个世界，崩塌了？”
刘湘玉的身体和这个世界越发契合，她看着赵无名，说：“你一定要出去，如果我出不去的话，便不要管我了。”
赵无名不喜欢听这种话，他想要反驳刘湘玉，又听到她说：“我有系统，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所以一有机会，你便不要管我。”
“一起走。”
赵无名握住她的手，温热的感觉。
灵魂是没有温度的。
“阿颂，你信我。”刘湘玉的态度同样不容置喙。
短暂的沉默代替了两人无声的交锋，耳边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街道上的行人开始走动起来，一切好像又恢复了正常。
巫岷有些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身边疯跑的小孩将他撞得狠了，他眨了眨眼睛，终于回过神来。
他抓住一个眼熟的小贩，问道：“方才这里是不是死过人了？”
“什么死人活人的，我们这治安好的很！”
这话刚说完，便又有听到了尖叫声。
头皮发麻地不止是巫岷，刘湘玉顺着这个声音回头，便看到一辆失控的马车撞向了路中央的女子。
女子的那张脸再熟悉不过了，她被撞飞在地上，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便断了气。
而车上的男人却没有丝毫的停留，扬长而去。
巫岷见过这张脸，他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指着地上的女子，惊慌失措道：“她，方才死的就是她！”
他像个疯子一样大喊，可没有人能听得懂。
赵无名好像知道刘安珩这次要做什么了，那天满娘死在了齐璟的刀下，骨头之血令刘安珩再不能进入齐璟的身体。
此因之果，致使她一次一次死在齐璟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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