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褚允的命……
百姓……
天下……
跟随她的所有人……
闭了闭眼，季莳下定决心，她冷声道，“事已至此，由不得我们迟疑了！”飒飒秋风中，女人的声音在天地盘旋，“三日之内，攻下渠阳城！”
众人沉默。
天平那端是战友的性命，她们知道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
2.
“咳咳咳……呃！”褚允吐血，她被折磨地遍体鳞伤，却仍旧讥讽一笑，“世子也就这点手段了，不怪被人兵临城下却一点办法没有！”
她声音微弱，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却让面前人暴怒。
世子捏紧了她的脖颈，“褚允！”恨意充斥了他的眼眸，“死到临头嘴还这么硬？！”
蠢货！
褚允呼吸困难，濒死的痛苦让她甚至有些走马灯，脑海中一道人影一闪而逝。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咳咳咳”世子松开了手，她剧烈咳嗽，生理性的泪水涌出。
不知道能不能……再见一面。
她垂下头，没有声息。
世子厌恶地擦了擦手，冷漠地看着她奄奄一息的样子，头也不回地向来人问道，“季莳那边怎么说？”
来人呈上信件，世子展开一看，顿时脸色铁青，“季莳！”他怒气冲天。
下属死死盯着鞋尖，大气不敢出。
褚允忽然闷闷笑了一声，世子阴鸷地看着她，“把她的头颅砍下，挂在城墙上，让季莳看着！”他咬牙切齿，下属此时却心中一惊，不得不硬着头皮劝道，“世子……留下褚允尚可威逼褚诺，若是褚允死了，只怕褚诺真的倒向季莳啊！”
世子话落便反应过来，碍于面子依旧铁青着脸，沉默几息后便顺着下属的台阶往下爬，“那便留着她的狗命！”
3.
居然真的……
褚允被疼痛折磨着，几乎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她用殷殷的目光看着季莳。
拜托了……让她……再说最后一句话……强烈的不甘充斥着内心，褚允感觉到女人颤抖着双手拖住了她，冰冷的、充满血腥味的铠甲，她就这样躺在她的怀里。
她死死盯着季莳的脸，没有人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褚允撑着最后一口气，忍受着钻心蚀骨的痛苦，她在等待……她几乎要祈求神佛，让她说上最后一句话，让她点破两人的关系，可是……她身体有些抽搐，可是……好累……好无力……
季莳好像也随着怀中人的颤抖痛地说不出话，但是褚允死死看着她的目光却让她不得不开口，语无伦次地说道“我……我会保护好你的家人，统一天下，会开设女子学校，女子会当官……”她截住了话头，因为褚允忽然流泪了，她感觉到怀中人已然是强弩之末，却还在用那样的——仿佛死了也闭不上眼的目光盯着她。
她到底想听什么？季莳因为拼命的思考剧烈地头疼起来，她到底想听什么……季莳目光朦胧起来，她感觉到自己的内心像被劈开，痛苦阻碍了她的思考。我好痛……好痛…她想，我……季莳忽地剧烈颤抖起来，她已经顾不上思考，顾不上确认，脱口而出:“我爱你！”
她以为自己很大声地喊了出来，事实上声音低地几乎听不见。支离破碎的声音落在风里，褚允忽地轻微一笑，浑身霎时卸了力气，闭上了眼。
季莳抱着褚允跪坐在地上，怔怔看着她，有些茫然，沉重的痛苦如跗骨之蛆使她战栗，但与此同时，一种酸涩的喜悦也随之涌上，她突然也莫名其妙地一笑。
原来……她附身抵住褚允的额头。
我们早已相爱。
4.
天下方才一统，她每天忙得几乎没有睡觉的时间，但是每天夜晚，她都会无声地回忆一件件往事，往往最后的记忆定格在褚允最后的微笑上。
她早早明白了死亡的奥义——就是再也见不到。她不会逃避地不去回忆，不会试图用忙碌填充生活（虽然真的很忙），她对待死亡的态度已经非常成熟。
她想起她们昔日在香料坊中的一段对话。
“谁稀罕那什么公子的喜欢？”尚还有一分少年气的褚允漫不经心道，“不过是虚伪的、自负的、令人作呕的。”她冷冷的目光看向她时忽然柔和，在芬香馥郁中贴近，带来一阵独特的花香，褚允颇有几分狡黠道，“而且，我已经有心上人啦！”
她满是得意，“我们很相爱呢！”
季莳凝眉疑惑，褚允看着她不解的样子，在暖融融的香气中笑着。
彼时她尚不明白其中含义，此刻却能会心一笑 : 早在她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她们就已经相爱。
虽然短暂，但也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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