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行说着露出了一抹自信的微笑,接着说道,“我刚才说过我的专业是精神分析心理学,在这个学科里有一门很重要的课叫‘潜意识表现’。潜意识是人类心理活动中,不能认知或没有认知到的部分,是一种已经发生但并未达到意识状态的心理活动过程,这个过程往往比我们自身认知的意识要快0.1到0.3秒,他所表现的是最真实的心理活动,而且不可造假。”
“随后,你激动的重复着你儿子去逝了这件事,从而想激发我们的同情心和负罪感,同时也在提醒你的先生,该为这个案子做个了结了。于是,我们得到了庄先生的认罪供述。……真正的情绪是不会前后冲突的,你可以解释说你想要保护你的女儿,可如果她和案件完全没有关系,你又何必这么极力的想把她从我们的视线里撇清呢。”说到这儿,简行的神情变得冷漠了起来,“其实,你很害怕庄嘉佳。那天我们在你家里的客厅,她靠近你的时候你表现出了紧张和抗拒,但随后你又搂紧了她,你根本早就意识到了,你的女儿怀着多么强烈的恨意,她说的那些听起来懂事乖巧的话,都映射着对你的恨。孩子是这世界上最简单的生物,他们是镜子,照出的大人们的内心,你在他身上投射什么,他就回映什么。……庄嘉佳看你和看庄先生的眼神是不同的,因为你们投射给她的感情也是不同的。”
叶敏蓦地笑了出来,到了这个时候她已经不想在隐瞒什么情绪了,全被别人看透了,还演什么。
她笑了很久,仿佛是把所有压抑的情绪都释放完了,才停下。她看着简行,用一种冷漠又不屑的眼神,看了许久,她问道,“不同?你在暗示什么?她变成这样是我造成的吗?她是我的女儿,我有多爱她你知道吗?我没能给她健康的生命,我不能让她再成为别人指指点点的杀人犯。”
“她只有9岁,法律并不能制裁她。而且对她而言,是待在家里不见天日,还是住进医院隔离治疗,并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你不懂!”叶敏喝道,冷笑着哼了一了声,“你根本不懂。……瑞瑞死了,佳佳也会死,我的孩子都死了,我们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叶敏的眼泪从脸颊滑过,她的绝望溢满了双眼,庄宁看着妻子,伸手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
也许在挣扎的不只庄宁,只不过叶敏比他更加绝望。
之后,简行听着庄宁叙述着整个案子的真相,和他拼凑的差不多,只不过四起案子里庄嘉佳只是杀死了被害人,分解尸体的则是庄宁和叶敏。
赵晓会去庄宁的画室真正的原因是庄嘉佳,在保姆休息的日子,庄嘉佳会跟着庄宁去大学,然后在他的画室里画画,赵晓主动给她送饭跟她讲学校里的事情,一切都是因为对这个小妹妹的同情。
而于娟娟,她得到那本书,仅仅是因为在捐书活动里她对那套精装童话书表现出无限的喜爱,那天庄嘉佳强烈的要跟庄宁去捐书,一来那套书是她一直很喜欢的读物,二来她也想去看一看学校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赵晓说的那些有趣的事大多就来自于学校这个场所。庄嘉佳把自己喜欢的书送给了于娟娟,并且邀请她来自己家里,于娟娟成了她即赵晓之后的一个目标。
然后的是江乐洋,他和庄嘉佳认识早于赵晓和于娟娟,只不过这个腼腆的男孩儿起初并没有引起庄嘉佳的注意,可是当庄嘉佳喜欢上了引诱猎物、榨取快乐,最终失去兴趣结束对方生命这样的过程后,江乐洋便也成为了她的目标。
警员室桌上还有几颗剩下的糖果,庄嘉佳拿着妈妈的手机正在玩儿,女警员微笑着看了看她,也许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乖这么安静的孩子吧。
庄嘉佳从联系人里删掉了一个人名,同一时间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凌准站在门口看着她,庄嘉佳寻声望向了凌准,随之露出了一个微笑。
“那个小哥哥呢?”庄嘉佳问着,随手把妈妈的手机放到了沙发前的小桌上。
凌准冷冷的说道,“不先问问你的父母吗?”
女警员看着这他们一个大人一个小孩儿,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怎么感觉不太对劲儿啊。
“家里太小了,我想去更大些的地方,见更多的人。”
“你是该换个地方待了。”
“嘿嘿。”庄嘉佳笑了起来,苍白的脸上带着讨喜的笑容,可是此时此刻却显得格外瘆人。“那个小哥哥说,无论你选择凶手还是真相,都不会是徒劳的。…可是你看,我也许只是换个地方待着,而我的爸爸和妈妈,他们无论怎么样都会坐牢的,所以你们还是,白忙。“
凌准压制着心中的怒火,把庄嘉佳领出了办公室,走廊的尽头她的父母正等着她。
大办公室里刑侦队的队员们正在整理案件资料,长久以来的忙碌终于要结束了,可是他们的脸上却找不到结案的喜悦。
简行收回拉开百叶窗的手指随即拍了拍手上的灰,转头看了看一直神情凝重沉默不语的凌准,问道,”我…能走了吧?”
“破壁机是怎么回事?”
“啊?”简行一愣。
凌准隔着办公桌,抬头看着他,又问了一次,“我问你,之前你不说碎尸的是破壁机吗?”
简行回想了起来之前好像是说过,不过明显错了,他想到那玩意纯粹是因为住在凌准家的时候,那电视购物广告的原因。
“啊。我骗你的。”
“滚!”凌准怒火中烧的喝道。
简行识趣的点着头往外走,刚出门又转身探头问了一句,“有车送吗?我没带钱。”
“滚!”
凌准几乎要被他点炸了。
简行无奈的撇了撇嘴,带上了门。
然后凌准只听到外头,简行喊道,“林同志,你们队长让你送我回家。”
“哦,好嘞。”林哲欣然的答应了。
[一个案件告破了,得到的结果却只是所有人的沉默。这也是我问“是要一个凶手,还是一个真相”的原因。
世间的善恶无关事件,案件本身并不复杂,只是人心在作祟。
当庄嘉佳站在阳光下,取下帽子仰望天空的时候,我很难想象她是一个只有9岁的孩子,她的世界孤独绝望,杀人也许是她对生来不公的报复,也许是积淀的嫉妒最终的爆发,但无论起因是什么,结果都令人唏嘘。
她问我,得到了真相,又能怎么样呢?
我没有回答,不是故作深沉,而是不会回答。
一个凶手能够平复很多人的心理伤痛,但一个真相也许带来的是更多的不甘和无可奈何。
我问凌准法律是为何存在的?
他说,他说法律是一道线,保护线里面的人,惩罚越线的人。
然后,我没有继续问下去,因为我知道我问了,也得不到答案。
庄嘉佳是一个漂浮在深渊里的人。
向上,她望不到光;向下,她只看到深不见底的黑暗。而这黑暗也同样在凝视着她,于是她抻出手,把更多的人拖向了深渊,因为已经没有任何所谓的惩戒能比绝望更残酷。
这不是我的案子,她不是我工作的一部分,我仅仅是恰巧被卷入其中,我也许只能安慰自己,虽然上帝创造了一个悲剧,但好在她的时间有限。
我想,我不会再见到庄嘉佳了。
可也许,我会再遇到别的,不叫庄嘉佳的庄嘉佳。]
写完这些,简行把这个文件存进了一个文件夹里,那里存放着他曾经处理过的其他案件的结案报告。
合上电脑,电视里的雪花闪动着,不知为什么,那种沙沙声总会让简行感到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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