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鸿闭眸端坐在云床上,吐纳之间,灵气凝结成漩涡,自他的头顶倾泻。
正修到要紧处,他全身忽地一震。
不过是一时的滞涩,灵气便如顽皮的孩子,四散而去。
良久,他缓缓睁眼,表情丝毫未变,但周身却腾起一抹锐利。
放下界的分神,湮灭了。
那分神实力不强,消散了也并不会对他造成多大的影响,灵力运转几个周天便全然无事了。
只是,这分神竟对付不了一只蛟妖的残魂,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澜鸿略一思忖,并拢两指,点在眉心上。
分身的记忆倾泻而出。
从他下界潜入魏氏,到发现魏家公子欺凌弱小,再到跟着魏三进入秘境,一幕幕宛若亲身经历。
直到一只狐妖出场……
这幻境果然不止他一个外来者。
难不成,他们也是奔着妖王传承来的?
只是那女子既然是狐妖的模样,也不知是取代了境中之人,还是以原身入境。
若是前者,可能还不好找了。
他冷漠地想,眼中闪过微不可查的杀意。
沉思之际,一道灵符颤颤巍巍地自石室的缝中飘来,是他洞府的童子。
稚嫩的声音夹杂着一丝不安:“神、神君,天君有请。”
竟来得这样快?
他不禁有些头疼,过了片刻,还是淡声开口:“回禀天君,本尊这就到。”
通往天宫的路不远不近。
一路上,雕栏画栋,亭台楼阁,下界万分珍贵的上品灵石被毫不珍惜地堆成假山,一滴便能救命的灵液汇聚成小溪娟娟流淌,连早已绝迹的鲛人泪都不过是仙子们裙上的点缀,随着她们的笑闹声一闪一闪。
澜鸿对这份奢靡视而不见,径直往天界的中心去。
踏进恢弘的殿阁,天君高居其上。
但率先开口的,却是他身侧的另一人。
那人裹着与天宫格格不入的黑袍,嘶哑的声音中带着癫狂:“澜鸿神君!如何?找到浊虺的残魂了吗?他的记忆中,可有提到妖王的传承在何处?”
没有搭理这个莫名其妙的人,澜鸿幽深的眼往向天君。
“咳。”
此时,全身金灿灿的天界之主才开口介绍:“这位是妖王,离皞。”
澜鸿默然开口:“妖族三分,不知是何方妖王?”
闻言,那黑袍人尖叫道:“什么三分!妖族是我的!都是我的!我才是妖族正统的皇子,穷奇血脉的继承人!”
他神似疯癫,整个人都激烈的抽搐:“等我拿到了传承,哈哈哈,我要把他们全杀了!妖族是我的!”
这怪异的言行终于换来了澜鸿吝啬的一眼。
透过黑袍的间隙,澜鸿敏锐地看到那人容貌尽毁,伤痕如同一道道沟壑,纵横在他的脸上,一只眼眶空空荡荡,剩下的那只充满了阴翳。
这张脸是如此的扭曲,却让澜鸿莫名有些熟悉。
他回忆了一下,恍然大悟:这不是在幻境中打过照面的二皇子么。
看来现实中,他也曾被那只蛟妖的紫火重伤。
大殿空旷,二皇子,或者说离皞的声音迂回,吵得人直皱眉。
“好了。”
天君的声音不高不低,却硬是将离皞的狂吠压了下去:“妖王莫急。”
离皞的声音硬生生哽住了。
见他终于不再发疯,天君道:“神君,此番下界可有收获。”
澜鸿在细说过程与只说结果之间犹豫了一瞬,选择了更省力的那个:“失败了。”
天君有些惊讶:“连战神都会失手吗?”
回应他的是沉默。
但“失败”这两个字又一次触动了离皞敏感的神经,他甚至直扑天君的御座,恨声道:“你说过你承了我父王的情,你说过要帮我拿回传承,你说过只要我将传……唔!”
金色的光化成绳索,将失去理智的离皞捆得严实,甚至堵住了他的嘴。
天君冷漠道:“吾贵为天君,一言一行皆有天道见证,自然不会爽约。”
只是他心知澜鸿的脾气,这借着昔年恩情逼他下界已是勉强,断不可能再有第二次。
于是他道:“辛苦神君了,吾会再想其他的办法。”
“不必,”澜鸿出人意料地开了口,“本君既为战神,自然无不胜之争,请天君再静待一段时间吧。”
天君有些诧异,却还是应下了:“那便多谢神君了。”
回府的路上,澜鸿自己也有些奇怪。
自己明明最怕麻烦,为何还要揽下这桩事呢?
一抹娇俏的倩影出现在他的识海。
明明那么娇弱,甚至眼角还带着泪花,挥舞的拳头却那么稳。
他的心底微不可查地一软。
——
暖阳斜照,药香充盈在整个房间。
郁妤觉得自己像一只风筝,又似一叶扁舟,整个人飘飘忽忽的。
寻常人可能沉溺于这样的安宁,不愿起身。
但郁妤不一样。
她信奉“适度睡眠利于休息,过度睡眠耽误学习”。
身体的本能告诉她,这次她睡过了。
挣扎着睁开眼,郁妤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房间,床头的小几上,浓厚的药汁尚留余温。
莫名其妙之际,一个小童子抱着一堆药材,颤颤巍巍地跨进门来。
四目相对。
小童子愣了一瞬,扭头就跑。
郁妤:?
“师姐醒啦!郁妤师姐醒啦!”
“师姐!”
“师姐,你可吓死我们了。”
【宿主,呜呜呜。】
小小的房间瞬间挤满了人。
郁妤瞧着,同去秘境的人倒是来得齐全,只有谢千崇自持身份没来,连系统都跟着凑热闹。
若是他们不这么吵就更好了。
郁妤身上疼,头更疼,她制止道:“别哭丧了,我还好,周翼师弟和愔愔师妹呢?和我说一说情况吧。”
众人面面相觑,依言退下,不过片刻便只剩下周翼与谢愔愔。
他们三言两语地拼凑出她晋升元婴后的情况。
那些一同掉入幻境,却未能寻到的弟子,只有一个恰好穿成侍卫,在对抗天族的过程中受了点小伤,其余的大多浑浑噩噩地顶了一个境中人的身份,稀里糊涂地出了境。
只有郁妤,既遇天族,又经雷劫,若非渡劫成功,此时大概已经去冥府报道了。
也是因为她伤重,剑尊未能顾上继续探索秘境,带着他们一路赶回了闻仙宗。
原来如此。
那她现在住的应该就是焱丹峰了。
郁妤思忖片刻,问道:“时昼呢?”
谢愔愔抢答道:“和我们一起回来了,现在应该在外门。”
嗯?魏氏这么轻易就放人吗?
想到魏氏,郁妤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没有进入幻境的弟子们可有什么收获?魏氏可有要求分成?”
她觉得这个秘境如此凶险,得加钱。
“那倒没有,”周翼老实道,“剑尊带着其他弟子守在外面,生怕错过我们出来的时机,因此也并无旁的收获。”
“不过倒是魏氏,见我们出来的狼狈,不光没提分宝物的事,甚至还送了我们不少灵石,连救命的还魂丹给师姐你吃了。”
他这样说,郁妤就明白了。
魏氏本想利用他们开荒,却没想到一气牵扯出丢失千年的妖族传承,甚至连天族都牵涉其间。
事已至此,已不是一个小小的魏氏能够把控的了。
他们忙不迭地奉上大礼,像送瘟神一样将玄磬峰众人送走,什么分成、什么魏三公子、什么半妖,通通都不提了。
大致了解了情况,郁妤状似无心地问道:“那这次,咱们大概有多少进账?”
周翼捏着手指算了算:“灵石的话,不算宗门给我们的报销,大概有七八百万,魏氏给的法器,还有在秘境摘的回灵草……”
郁妤的眼越听越亮,觉得身上的伤都没那么疼了。
她心情颇好地吩咐道:“你回去出个账本理清楚,等我好些,便论功行赏。”
听到有奖金,周翼笑得更加真心,仿佛全身都是干劲:“是!”
等发了奖金,他就可以寄些回家。母亲便可以买下延命的丹药,还有小弟,听说也要娶妻了……
给周翼派了新活,郁妤又对谢愔愔道:“师妹,我昏睡的这些天,大家的修炼可有懈怠?”
谢愔愔铿锵有力道:“没有!”
她在幻境中被郁妤师姐的话本洗脑,但总归还抱有一两分狐疑。
于是,她在回来后刻意观察了一下周围,还在凡间的书局转了转。
然后发现,师姐所言不虚!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她甚至还听说,有女修在断绝道侣关系后,被逼着归还前道侣送的灵石法宝,连女式的法衣都不放过。
这群男修想干嘛?把送给前任的法衣再送给下一任吗?!
谢愔愔觉得自己悟了。
这种感觉,在一掌扇飞一个死缠烂打的追求者后,更加强烈。
自己以前是何等的不知好歹,竟然觉得师姐像那些庸俗的女修一样嫉妒她!
她可不能辜负师姐的一片苦心!
于是她不光拒绝了难得归来的大师兄的示好,还对那些耽于美色的弟子恨铁不成钢,狠狠整顿了一番因郁妤出差而略有懈怠的玄磬峰,甚至无师自通地搞出了打卡制度。
对了,打卡时间为寅时三刻至亥时三刻,可以自愿早来晚走,但不能迟到早退。
郁妤心算一番,心说好家伙,十八个小时工作制,996遇上你都直呼内行。
她毫不吝啬地称赞了谢愔愔的创新,并表示可以将打卡与绩效捆绑,全面推广打卡制度,务必将粉红泡泡赶出玄磬峰。
——
三人谈论了一个下午,此时星星点点的烛火已经亮起,周翼与谢愔愔便怀揣着新的任务,意气风发地告退了。
众人走后,郁妤内视自己的元婴。
小小的元婴委屈地蜷缩着,面容像是缩小版的郁妤。
强行进境果然不行,还要想法子温养自己的身体。
元婴之上,便可以脱离储物法器的限制,将所携之物纳入芥子。
她试探着动了动心神,一块血红的玉佩便落到了手上。
对着烛火反复端详了一番,她淡淡道:“现在已经没人了。”
“请出来吧,护法。”
郁妤:狠还是你们土著狠,十八个小时工作制可不是我搞出来的哦~
谢愔愔: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不对!哪来的意中人?只能上岸,没有撤退可言!
周翼:一块灵石……两块灵石……
总结:玄磬峰完犊子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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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你们的卷王回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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