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车扬长而去，车铃渐行渐远。
“你没长耳朵？”蒋让松了手，眉心微蹙，胸口被她撞得生疼，目光触及她绯红的脸颊，呼吸微滞，语气又忍不住柔和下来，“有没有受伤？”
第一句质问的话明显带了点儿情绪，温礼闷闷地抬眼看他，刚刚那点若有似无的暧昧顿时消散。
结果下一秒，就见他低声询问自己是否受伤，心情瞬间跟坐山车似的。
见她不说话，蒋让以为她还在气头上，心想着自己早上做的确实有些过。
他一大男生，竟然还跟女孩置气，实在太不爷们了。
更何况——
她还不知道，自己动了什么心思。
也不知道他当时在气什么。
总之，这些都是他自己的事情，不该迁怒给她。
蒋让轻咳一声，眉眼舒展开来，神色早已恢复如常，他拎起刚刚买的热奶茶，在温礼脸颊上贴了一下：“还生我气？”
温礼刚刚那会儿满脑子都是周颜说的话，还在想着要怎么开口哄他，怎么撒娇，她实在没有经验，又怕自己掌握不好力度，万一弄巧成拙岂不是很丢脸。
脑子像是成了一团乱糟糟的线，缠绕不清。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右脸忽然被一个热东西给碰了下，她倏然抬头，撞上蒋让略带促狭的目光。
七零八碎的情绪慢慢收拢，温礼接过来，语气半是讶异半是雀跃：“你什么时候买的？”
她喝了一口，有点甜，但不腻。
蒋让站在一颗大树底下，领口依旧不太正经地敞着，露出轮廓鲜明的喉结，身姿挺直高大，脑袋都快碰到上面的树枝了。
“几分钟前。”他随口答，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还生气吗？”
温礼把头摇得像拨浪鼓：“那你呢？你还生我的气吗？”
蒋让觉得她问了一句废话：“我要是还生气，你能喝的上这杯奶茶？”
“也是哦。”她傻乐了几秒，盯着他通红的鼻尖，略带歉意地问，“你是不是等了我很久啊？”
她离开教室的时候，蒋让就已经收拾东西准备走了，到现在……差不多有半个多小时了。
“没多久。”他说。
“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蒋让没觉得这事儿值得她说对不起，揉了揉她的头发，半开玩笑道，“我平时等你还少？”
温礼：“……”
后面那句话大可不必。
“那我们，”温礼咬了扣珍珠，声音含糊不清，“这算是，和好了？”
蒋让笑了笑，嗯了一声：“走吧。”
温礼感觉今天一整天都揪着的心脏，终于恢复原样。她想起来一件事，跟上他的脚步：“对了，周六他们说去图书馆，你去不去？”
“他们？”蒋让侧头，“哪些人？”
“徐梦琪，梁鹤，巫维……没了。”
蒋让双手插兜，波澜不惊的表情在听到“巫维”两个字时，有了轻微的变化。他想起今天早上那两人一起走进教室的画面，后面温礼甚至还对着巫维笑了一下？
“你很想去？”他反问。
温礼没注意到他的异样，想了几秒，如实说：“我是无所谓，但是徐梦琪好像挺想去的。”
蒋让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也没正面答复，语气听着像是不太感兴趣。
“再看吧。”
周五晚上，徐梦琪拉了一个群，群名叫“学习使我快乐”。
那会儿温礼正在洗澡，等她回房拿到手机后，群里已经有几十条消息了，还有几条单独的消息。
她大致看了一遍内容，除了最开始那几条消息，几个人讨论见面的时间地点，剩下的都是闲聊。温礼回了句“好的”，返回到□□主页面。
巫维给她私发了消息。
【我听徐梦琪说，你家在半夏小区？】
【正好顺路，要不一起过去？】
【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大概是看她很久没回复，最后一条消息，是隔了几分钟后才发过来的。
温礼抿了抿唇，没有立刻回复，她想起徐梦琪之前那句玩笑话，尽管听起来很荒唐，可是她最近老有种感觉——
巫维对她的态度，是有那么一点奇怪。
不会吧。
温礼猛地拍了拍脑袋，想什么呢，这也太自作多情了吧？人家都说了是顺路而已。
再说了他是班长，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怎么可能对她有意思啊。
她定了定神，回复：【可以啊。】
巫维回的很快：【那明天下午1点，我在你们小区门口等你。】
温礼：【好。】
巫维：【明天见。】
退出聊天页面，温礼想起蒋让那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不去。她窝在被子里玩手机，等到双脚慢慢暖起来以后，逐渐有了点睡意。
眼皮缓缓打起架来，她打了个哈欠，入睡前，还是忍不住给蒋让发了条消息。
温礼：【你明天到底去不去？】
等了一会儿，没回复。
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手机响了。
她烦躁地翻了个身，半睁着眼去摸手机。
蒋让直接发了条语音过来。
低沉熟悉的嗓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仿佛近在耳畔。
“本来呢，我是不想去的，但如果你非要我陪你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什么玩意儿？
她什么时候说要他陪了？
温礼挣扎着再次睁开眼，混沌的意识逐渐恢复清明，屏幕的光倒映在她脸上，她点开语音再次听了一遍。
不是做梦，依旧是那副欠欠的语气。
温礼气笑了，残存的一点睡意全没了：“你爱去不去。”
发完，关掉手机，睡觉。
隔天温礼睡到了中午。
吃了午饭，她跟宫文秀说了声，回到卧室开始收拾书桌上的东西。
临近期中考试，这几天堆积起来的卷子厚厚一叠，她全部塞进书包里，接着又把巫维给她的那个笔记本也放进去。
正好趁今天这个机会还给他。
收拾好书包，温礼拿了钥匙就出门了。
正午的阳光有几分暖意，出了小区，温礼朝四周看了看，没看到巫维的身影，她低头摸出手机，正打算给他打个电话，身后突然有人叫她。
“温礼。”
温礼回过头，看到巫维手里拿着本书正往书包里塞，然后冲她笑了笑。
巫维虽然成绩好，深受老师喜爱，但他一向严肃刻板，又常年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在班里人缘一般。温礼很少看到他笑，愣了片刻，才扬起笑容打了个招呼。
“你从哪里冒出来的？”温礼说，“我刚刚没看到你。”
巫维挠了挠头，指了个方向：“我来得有点早，在那边的树下看了会书。”
不愧是学霸，随时随地都在学习。
温礼对他又多了份敬佩，她点点头：“那走吧。”
两人在公交站等了大概几分钟，坐上了前往文体中心的车。车上人不多，巫维找了个两人位，站在过道上，朝温礼招手：“坐这边吧。”
温礼犹豫了几秒，还是坐了过去。
车门关闭，车子即将启动，就在这时，前门再一次打开，走进来一个人。
“滴，学生卡。”
温礼有点心不在焉，目光透过窗户眺望远处，那栋住宅楼在树叶的缝隙里若隐若现。
余光中，一道身影越来越近，她听到身旁巫维轻轻“呃”了一声，收了心思转头看过去。
上来的人竟然是蒋让。
他穿了一件黑色的休闲外套，拉链拉到了下巴位置，双腿笔直修长，宽肩窄腰，活脱脱的衣服架子。车上有女生在偷看他，他视若无睹，径直往车后走。
隔着一条过道，蒋让坐在巫维的旁边。他随手将书包放在一旁，似乎是觉得座位太过于狭窄，又换了个姿势，一条腿伸到了过道上。
随即，偏了下头，像是才看到他们俩似的，略显做作地挑了挑眉：“这么巧。”
眼睛却是盯着温礼。
温礼咽了咽口水，莫名有点儿心虚。
出门前她其实犹豫过要不要喊他，只是想起昨天那条欠揍的语音，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气氛有些冷场，巫维打破沉默：“是啊，你去哪儿？”
蒋让没看他，视线依旧停留在温礼白皙的侧脸上：“图书馆。”
“那是挺巧的，我们也是。”
听到“我们”两个字眼，蒋让这才看了他一眼，目光晦暗不明，只一瞬，又恢复自然，吊儿郎当地笑了声：“不介意的话，一起？”
巫维怔了下，点头：“可以。”
蒋让转回身子，从兜里摸出手机，点开□□，低头打字。
半晌，温礼口袋里嗡嗡震动两下。
她拿出手机，发现蒋让给她发了消息。
蒋让：【不打算解释一下？】
温礼眼皮一跳，侧目看他。蒋让微低着头，碎发挡住了眉眼。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有点心虚。
温礼：【巫维说顺路，就一起了。】
发送成功。
旁边忽地响起一声呵笑。
温礼扭头去看，蒋让已经收起了手机，脸上没半分表情，仿佛那声呵笑是个幻觉。
半小时后，车子抵达文体中心。
下了车往前走几分钟，就到了图书馆。
三人上楼，在自习室找了个长桌，徐梦琪在群里发了消息，说她和梁鹤晚点到。
巫维拉开椅子，正要跟温礼说话，面前忽地闪过一个身影——蒋让竟直接坐了他那张椅子，还厚脸皮地笑了笑：“谢了。”
他倒没生气，只是没想到蒋让这人看起来高冷成熟，私下居然也有这么幼稚的一面。
巫维又重新拉开一张椅子，余光中却看见，温礼已经先一步坐下了，还坐在了蒋让的旁边。
他抿紧唇，抓着椅背的手指微微收紧，半晌，自顾自地坐下来。
没一会儿，徐梦琪跟梁鹤赶来，温礼看到徐梦琪小脸红扑扑的，心想着终于逮到机会调侃她一回，眨了眨眼打趣道：“怎么才来？你们干什么去了？”
徐梦琪偷看了梁鹤一眼，故作镇定地说：“坐过站了，抱歉啊。”
梁鹤笑笑，没说什么。
温礼意味不明地“哦”了声，也没追问，她翻开书包，一眼看到巫维的笔记本。
她抽出来，碍着中间还隔着一个蒋让，便起身走过去还给他：“巫维，你的笔记本我看完了，谢谢。”
巫维接着，心底忽然有些空落落的：“没事，下次需要的话可以再找我。”
温礼嗯了声，又坐回原位。
四周恢复寂静，只能听到翻书的沙沙声，以及偶尔响起的轻微脚步声。
温礼开始埋头做试卷。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正咬着笔头冥思苦想，面前的试卷忽然被人抽走。
蒋让欺身靠近，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温礼盯着他的侧脸，目光落在他纤长浓密的睫毛上。
心想着：他一个大男生，睫毛怎么比女孩的还长？
“这些不会？”
尽管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但依然在安静的图书馆中显得有些突兀。
温礼垂下眼睛，看到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正指着她试卷上空白的地方。
“也不是不会……就是想先做别的。”
蒋让眼尾上挑，毫不留情地拆穿她蹩脚的谎言。
“逞什么强，不会的就问我，懂？”
他在“我”这个字上故意加重了声音，像是意有所指。
温礼没听出来他的言外之意，一旁的巫维却是听懂了，脸色微微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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