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声雷响,在远处的天边砸开。
温礼脑袋有片刻的空白,而后闪过一堆杂乱的问题。
打架?
跟谁打架?
他受伤了吗?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情绪,被这几条消息搅得稀烂。
连周颜都来问她,是不是跟蒋让吵架了。
温礼没心思回复消息,点开徐梦琪发过来的链接,却显示已被删除。她又点开图片,目光倏地凝住。
拍摄的角度是从篮球外的铁丝网,像素很模糊,又因为天气原因,整个画面都很暗,只能看到两个男生扭打在一起,一个在上,一个在下。
两人身高体型都相似,一眼看上去,分不清谁是谁。
但温礼有种直觉,下面那个被压在地上的,是蒋让。
他被打了?
温礼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声响很大,所幸窗外的暴雨声更大,衬得她这一动静微不足道。
她拍了拍胸口,从衣柜里拿了件外套披上。
客厅的灯已经关了,一片漆黑。
温礼悄声走到主卧门口,屏息听了一阵。手电筒的光打在她的脸上,犹如鬼魅般可怖。
要是此刻门开了,里面的人一定会被她的模样给吓到。
还好。
主卧没什么动静。
温礼放下心来,借着微弱的光,走到大门,凭着记忆顺利摸到钥匙,塞进口袋里。
时钟滴答地走着,她蹑手蹑脚拧动把手,出去后反手把门带上。
窗外突然一个闪电,将楼道照得通亮,温礼一转身,见对面门口赫然出现一道身影,一颗心瞬间跳到嗓子眼,下意识就要喊叫出声。
嘴唇刚一张开,就被一只手给捂住。
“是我。”男生的声音低而哑。
熟悉的气息,混着潮湿的味道,充斥在鼻尖。
楼道里又陷入黑暗,蒋让松开手,温礼顿时觉得呼吸都畅快了几分,她拍了拍胸口,高高提起的心这才回到原位。
“蒋让,你想吓死我啊!”
温礼跺了跺脚,灯应声而亮,照亮了她白净的小脸。
那双乌黑的眸子里,还残留着几分被惊吓到的恼意,却在看到他此刻的模样时,一扫而光,话也拐了个弯,“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蒋让身上的校服几乎湿透,像是在雨中淋了很久,额前的碎发凌乱不堪,露出眼角那一片青紫,高挺的鼻梁滑过一滴雨珠,转瞬即逝,嘴角也受了伤,还是上次被温明哲打的地方。
那一抹红,格外刺眼。
“忘带伞了。”
他答得含糊,语气轻描淡写。
说完摸出钥匙开门。
灯光乍亮,阳台上的窗只关了一半,风声低吼,蓝白色的纱帘在风中摇曳。
雨从窗外飘入,在地板上留下一滩水渍。
蒋让趿着拖鞋走过去,将阳台的门关上。他脱了外套,里头那件T恤早就湿透,贴在后背上,黏糊的难受。
修长的手指拽住T恤下摆,正要往上脱,身后突然传来关门声。
是温礼跟了进来。
蒋让动作顿住,回头瞥了她一眼。却见女生正盯着自己手指停留的地方,默默抿唇,咽了下口水。
蒋让:“……”
差点忘了她在场。
温礼察觉到那道目光,视线从那片若隐若现的腹肌往上移,对上他漆黑的眼。
下一秒,她自觉地背过身去,仿佛在说“您请自便”,动作干脆熟练,似已习以为常。
蒋让脸上的神色一时变幻莫测,眸中光影浮动,如深夜的海浪,起起伏伏,最终趋于平静。
他忍着背后的不适感,倏地松手,衣服随之垂落。
“你找我有事?”
男生的嗓音不咸不淡,落在温礼的耳朵里,却有几分赶人的意思。
或许是今天发生了太多事,那些被压下去的情绪,在这一刻,又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胸口窜起一股无名火,夹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至于是什么,她此刻无暇深究。
温礼冷哼一声,神情不大痛快:“没事,我走了。”
说完,转身作势要走。
蒋让怔了下,脸上有片刻的茫然,不明白他又说错了什么。
女生的小心思,真难懂。
但他也知道,此刻如果让温礼走了,估计又得要哄好久。
思及此,蒋让大步流星走向她,攥住女生握着门把手的手腕,眉眼间染上一抹无奈:“我先洗个澡,你等我会儿?”
这话有歧义,惹人无限遐想。
温礼耳根一热,当即甩开他的手,凶巴巴地说:“我吃饱了撑的等你!”
话落,却听头顶传来一声闷哼。
温礼仰头看,见他浓眉蹙起,指腹压在伤口的地方,嘴角轻轻扯着,一副疼痛难忍的模样……
这才后知后觉,刚刚那一下,似乎是碰到伤口了。
她心里顿时一紧,关心的话脱口而出:“没事吧?”
说话时她下意识拽了下蒋让的手,想要查看他嘴角的伤。
蒋让顺着那个力道低头,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
一股清淡的香气扑鼻而来,女生似是刚洗完澡,穿着睡衣睡裤,外头随意套了个运动外套,半干的秀发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有一缕发丝落在他的手腕,很痒。
蒋让垂着睫,目光滑过她挺翘而小巧的鼻梁,落在唇上。
“没事。”他移开视线,声音微涩。
温礼没察觉到他的不自然,本来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又憋着一股子气无处发泄,此刻心里就像猫抓了似的难受。
“疼死你算了。”她圆眼微瞪,说完转身走向沙发,气鼓鼓地坐下。
这是要等他的意思。
蒋让笑了,没再闲扯,抓了把头发,去卧室拿了套干净衣服,随后进了浴室。
哗啦啦的水声,与窗外的雨声混在一起,听不真切。
温礼抽空回了徐梦琪的消息,说自己不知情,其余没再多问。接着又回复周颜:【没吵架,冷战而已。】
很快,手机有新消息进来。
周颜:【你跟巫维是什么情况?班里有人在传你们的流言。】
话题转换得太快,温礼盯着那行字,一时间无言。
具体是什么流言,她懒得问。高中生活枯燥无味,闲暇之余大家总得找点乐子。偌大的校园,能编排的也就男女之间那点事儿。
想来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大概是在蒋让身边待久了,对于这些流言蜚语,温礼一向不太在意,但是牵扯到别人,她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
【什么情况也没有,人家只是好心。】
那边,周颜躺在床上,对着这条消息轻叹,心想着:那可不一定呢。
窗外风声渐息,雨却下个没完没了,滴答滴答的声音,如奏乐一般。
在这混沌的雨声中,温礼眼皮愈发沉重,她本来仰靠在沙发上盘腿坐着,后来干脆躺下来,甚至还拿了旁边的毛毯,盖在身上。
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
叮的一声,让她从困倦中分出几分神。
周颜:【反正只是流言,你别多想,还是想想怎么哄蒋让吧。】
温礼半阖的眼睁大,不可置信地轻呵一声,手指在输入框飞快敲打着,嘴里还振振有词,愤然不平。
【哄他?凭什么要我哄他?他骂我是猪,我都还没找他算账呢?!要哄也是他来哄我!!!】
最后一个感叹号敲完,浴室门开了。
蒋让迈着长腿走过来,身上换了一套黑色条纹家居服,头发只吹到半干,凌乱中透着一股闲散,客厅的灯光打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将他整个人衬得更加锋利。
眼角和嘴角都贴了创口贴,但贴的十分敷衍,连伤口都没遮住。
温礼莫名心虚,手一抖,消息就发了出去。
所幸她眼疾手快,发现后飞快地点了撤回,然后从沙发上爬了起来。
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
蒋让擦着头发的手微顿,顺手捡起掉落在地的毛毯,俯视着她,眼中浮起淡淡的兴味。
“嘀咕什么呢?说我坏话?”
这都能听见?
温礼眨巴着眼,表情无辜又真诚:“哪敢呀,我背单词呢。”紧接着,话音一转,嫌弃似的拧眉,“你这贴的什么啊?赶紧撕了,去诊所。”
蒋让在沙发另一端坐下,随手从茶几上拿了个橘子,开始剥皮,语气浑不在意:“破点皮而已,费那个劲儿干什么。”
“破、点、皮、而、已、”温礼阴阳怪气地重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得那么轻松,那怎么刚刚我不小心碰了下,你就朝我龇牙咧嘴?原来是碰瓷啊!”
蒋让侧身,用脚将垃圾桶勾过来,也不反驳,慢条斯理地剥完整个橘子。
一股酸甜的香气顿时弥漫开来,温礼盯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不禁多看了一会儿。
蒋让从善如流地说:“对,我碰瓷,赶紧吃完了回去睡觉。”
说完,往温礼嘴里塞了几瓣橘子。
香甜的汁水瞬间溢满口腔,温礼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只能怒瞪着他,以此来抗议。
“你什么毛病啊?说不过就堵我的嘴。”
一句话说得含混不清。
女生脸颊鼓囊囊的,前一秒还在伶牙俐齿的呛人,后一秒就偃旗息鼓。
她那双眼生得黝黑明亮,瞪着人的时候,也透着一股可爱,实在算不上凶狠。
蒋让摸了摸鼻子,被她生动的模样逗笑,嘴角习惯性地勾起,下一秒,却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口。
嘴角火辣辣地疼,他没忍住“嘶”了声,顿时笑不出来。
“活该。”温礼面无表情地说,心里却一阵心疼。
蒋让敛了神色,感觉到嘴角那个创口贴似乎是没贴好,一皱眉,索性撕了下来。
他弯腰,在茶几柜里翻找了片刻,摸出两个创口贴,撕开包装,凭着感觉直接往上贴。
温礼在一旁看得心惊,又气又急道:“蒋让,你是不是跟自己有仇啊?快别弄了,伤口都流血了!”
因为太多焦急,她的声音听上去含了些哭腔。
蒋让顿住,一时间没说话。
须臾,温礼从沙发上起身,轻车熟路地从电视机柜旁拿出医药箱,然后折回沙发旁,沉默地打开药箱,将生理盐水,跌打损伤药膏和棉签一一拿出来。
整个过程,她一声不吭,眼眶却慢慢红了。
蒋让盯着她,长睫微颤,眸色一点点转深,浓得像雾一般,化不开。
忽然,他叹口气,轻声喊她:“木子。”
温礼仍然垂着头,没听到似的,兀自捣鼓着手中的药瓶。
蒋让深吸口气,闭了下眼。
跟宋浩那一架,让他身心疲惫,回来时又淋了场雨,整个身体处于极度虚脱的状态,就连胃,也在隐隐作痛。
他知道温礼在气什么,可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原本以为,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哄哄她,就能把事情一笔带过。
可现在看来,似乎是行不通的。
在看到她那双通红的眼眸时,蒋让呼吸一滞,心底筑起的那道围墙,轰然倒塌,伪装了一晚上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被撕裂开。
蒋让睁开眼,神情疲倦,一伸手将人拽至跟前,脱力一般将脑袋靠在女生的肩上,声音低沉又沙哑。
“借我靠一下,就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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