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两人每次打电话都是匆匆聊上几句,就挂了电话,这是爸爸头一次说这么大段话。
温礼默默听着,揉了揉鼻子:“我还没答应妈妈。”
“你……”
“但我确实想去。”
“好,爸爸尊重你的想法。”
“明天要开家长会。”她突然说。
话题转得太快,温明哲一时没反应过来,试探着问她:“我让文秀去?”
温礼回绝:“三水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她估计没时间。”
“那……”
温礼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打断他:“没事,反正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
直到这时,温明哲才揣摩出来,她这是在拿家长会的事情,告诉自己,为什么她想跟李蓉出国。
是在怪他。
温明哲生出一股无力感,叹了口气。
温礼如鲠在喉,觉得自己有些矫情。
竟还搞起了这种小心思,既不坦诚,又伤人。
爸爸是在为这个家而努力,自己享受着他努力的成果,有什么立场去指责他呢?
“爸爸,那您明天给我们老师打个电话吧。”她适时地转移了话题。
“好,爸爸知道了。”
-
又是一个阴沉的天。
温礼出门时忘记带伞,刚出小区,一个雷声在天边炸开,随即手臂上传来微凉的感觉,不一会儿,雨就下大了。
豆大的雨滴砸在地面,形成密密麻麻的斑点,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估摸着蒋让应该快下来了,跑到附近的包子铺躲雨。
果不其然,大概过了几分钟,蒋让的身影出现在包子铺门口。
“让让!”她起身喊,抱着包一路跑到他的伞下。
这雨越下越大,地面很快就积了不少水,雨水溅在上面,绽开一朵漂亮的水花,整座城市像是笼罩在雨雾里,街景都变得模糊。
“喏,给你买的包子。”温礼举起手中的塑料袋,额头和鼻尖都沾了水珠,眼睛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亮亮的。
蒋让接过包子,低下头,视线克制地落在她的眉眼上:“没带伞?”
温礼讨好脸:“能蹭吗?”
“出门不看天气?”
“这不是有你嘛。”
一句话说得理直气壮,但对蒋让来说,却很受用。
他嘴角勾起笑,伸手擦掉她脸上的水珠,而后把伞往她那边的方向偏移几公分。
温礼不满,把他拉过来,嘴里振振有词:“伞太小了,你过来点。”
“是你胖了。”
“你才胖!”
斗嘴声淹没在雨声里。
到了学校,雨势才渐渐转小,这场大雨困住了不少人,教室里才坐了一半人,地上黏糊潮湿,沾了泥土的脚印若隐若现。
温礼走到座位旁坐下,擦了擦书包上的水,从里面抽出英语书开始预习,蒋让把伞挂在课桌旁,伸手拿走她桌上的水杯,起身向外走。
过了几分钟,装满热水的杯子放在她的课桌上。
“谢谢。”她说。
“客气。”蒋让说。
温礼视线偏了偏,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校服颜色很深,急道:“你衣服怎么湿了那么多?!赶紧脱下来,等会着凉了。”
蒋让仰头喝了口水,懒洋洋地说:“你以为我跟你似的,身体素质那么差。”
“我是怕你生病了,赖在我头上。”
“哦,放心,我身体很好。”
温礼觉得他过于自信,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抬眸在教室里扫了一圈,见没人看他们,直接上手把他校服的拉链拉到底,凶巴巴道:“快点脱!”
女生的手,像是带了火,被她触碰到的地方,已经开始燃烧起来。
偏偏她还没察觉。
蒋让忽然觉得有些燥热,耳朵也红了,他把外套脱了,连喝了好几口凉水。
温礼没注意到他的异样,低头看书,随口问:“你妈妈今天会来吗?”
“说不准,应该会。”他给了个模糊的答案。
教室门口陆陆续续有人进来,窗外的雨声渐渐停歇,转眼就放晴。
阳光从窗户里争先恐后涌进来,驱散空气里的潮气。
下午第三节课结束,老梁拿了个本子进来,催着大家动作快点。
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家长,温礼背起书包往外走,在门口碰到了蒋让的妈妈。
她打扮得很漂亮,身材又高挑,混在人群里也一眼能看见。
“蒋阿姨,你来了。”温礼笑着打招呼。
“好久不见啊,木子。”蒋清雅四下张望,问她,“你爸爸没来?”
温礼嘴角的笑有些勉强:“他没回呢。”
“妈,你快进去吧。”蒋让在后面催促,像是嫌她们在门口挡住了路。
“你这孩子。”蒋清雅摸了摸温礼的脑袋,温柔道,“等会儿结束我带你们去吃饭。”
温礼受宠若惊,莞尔道:“谢谢阿姨。”
“走了。”蒋让拽着她的书包,把人带走。
两人去了田径场。
雨后的天空格外漂亮,像一幅巨大的水墨画,空气里满是树叶的清香,被雨水浸泡过后的红胶跑道,颜色更加艳丽。
晚饭时间,跑道上没什么人,远处的嘈杂声像是隔着一层结界,模糊地传过来。
两人沿着台阶往前走,一个在前,一个在后。
“累了,不走了。”温礼在台阶上坐下,兴致缺缺的模样。
蒋让把手里的校服扔她怀里,在她身旁坐下来,伸着一条长腿,眺望远方的晚霞。
温礼不爽地抱着他的衣服:“你自己没长手啊?要我帮你拿。”
蒋让失笑:“给你垫着坐。”
温礼:“……哦。”
没一会儿,身后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木子!”是徐梦琪的声音。
跟她一起来的,还有单玲玲和李源。
“喏,可爱多。”徐梦琪把手里的甜筒递给温礼,往身后指了指,“李源请的。”
“谢谢。”温礼接过来,揭开上面的透明盖子,撕开包装纸,咬了一口,含糊不清道,“你们怎么来了?”
“找你们玩啊。”徐梦琪在她另外一侧坐下,笑得颇有深意,“打扰到你们了?”
“没有。”她反驳得太快,反倒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
其余几人心照不宣地笑笑。
温礼愈发窘迫,蒋让知道她脸皮薄,咳了声,淡淡地问:“没我的份?”
“有。”李源丢了个老冰棍给他,“钱不够,你吃这个。”
“行,谢了。”蒋让无所谓道。
几人并排坐在台阶上,夕阳的余光洒在少年白色的T恤上,洒在女生高高扬起的马尾上,染上一抹绚烂浓重的色彩。
“李源,你可真够抠搜的。”徐梦琪说,“你不会是你爸从垃圾桶捡回来的吧?”
话落,李源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捏着冰棍的手指用力攥紧,下颌崩得紧紧的,像是竭力在隐忍着情绪。
徐梦琪愣了下,她从没见过这样的李源,要是换了以前,两人指不定又要对骂起来。
今天却一句话都没反驳。
反常得让人觉得害怕。
她就是开个玩笑,不会是真的吧?
徐梦琪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补救,只本能地往单玲玲身后躲。
单玲玲担忧地看着李源,顾不上众人的目光,伸手拉了拉他的衣服。
周围的空气静了一瞬,弥漫着让人不安的沉默。
李源手里的冰棍随着时间的流逝在慢慢融化,从他手指间淌过,滴在地上。
单玲玲抽了张纸巾,递给他。
李源的脸色慢慢缓和,接过来,擦干净。
“我不是捡的。”
徐梦琪松口气。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但跟捡来的差不多。”他自嘲一笑,“我是私生子。”
私生子。
单玲玲攥紧手,心跟着往下一沉。
其余几人,脸上都露出震惊的表情。
难怪,他跟李婉的关系那么微妙。
也难怪,他那时会说出“那是我爸的钱又不是我的钱”这样的话。
李源一口咬掉剩余的冰棍,冰得他龇牙咧嘴,他又恢复往常吊儿郎当的模样,笑起来:“别可怜我啊,虽然我不稀罕我爸的钱,但法律上,我也是有继承权的,以后你们要是混的不好,来找我,跟着我混。”
徐梦琪干笑两声:“好啊好啊,够义气。”
李源斜了她一眼:“你就算了,我记仇。”
徐梦琪:“……”
远处的云在不断地变幻着色彩,从瑰丽的紫色逐渐淡化成如轻纱般的粉色,在他们正前方的上空,赫然出现一道彩虹。
温礼眸光一亮,兴奋地拍了拍蒋让的手臂:“让让,有彩虹!”
蒋让顺着她的视线,抬头看,表情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哇,好漂亮!”徐梦琪惊叹,忽然来了兴致,“谁带了手机?快,快,拍照!”
她和单玲玲晚上还要上晚自习,书包都没带在身边,李源则是懒得拿包,空手来的。
于是,三人的目光都落在温礼和蒋让身上。
温礼说:“我的快没电了。”
她把手伸到蒋让面前,“让让,借你手机用下。”
蒋让虽然不太理解她们女生的这种行为,但还是顺从地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递给她。
温礼接过来,对着彩虹找了几个角度,拍了十来张照片。
“可惜照片拍不出它的美,不如眼睛看着惊艳。”她感慨。
“拍人也是同理,我每次拍照都丑得一批,惨不忍睹。”
温礼被逗笑,挽着她的胳膊,说:“我们来合照吧,把玲玲也拉过来。”
“好啊。”徐梦琪左拥右抱,对着镜头笑得特别灿烂。
拍完后,徐梦琪突然心血来潮要给温礼和蒋让拍合照。
“这么好的背景,别浪费啊,你们俩靠近点,害什么羞啊!”
李源附议:“我也要拍。”
徐梦琪:“你排队。”
“我还等着回家吃饭呢。”李源急吼吼地把温礼和蒋让从台阶上拉起来,不由分说地把他们俩推到一起,冲徐梦琪使眼色,“赶紧的,快拍。”
温礼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站在蒋让身旁了。
她转头看向蒋让,似有感应一般,他也在看她。
两人四目相对,蒋让嘴角勾起一抹笑,深邃的眼眸里映着即将淡去的晚霞。
少年身姿挺拔,插着兜,有几分漫不经心,风吹起他的白色衬衫,发出细微的声响。
衬得她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温礼忽然生出一股冲动,追随自己内心的冲动。
喜欢一个人,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更何况她喜欢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温礼向他靠近,扬起笑脸。
蒋让微怔。
在那一瞬间,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得黯然失色。
女生的笑颜,是比这晚霞,这彩虹,更加让人心动的存在。
徐梦琪举着手机,看向屏幕中的画面,兴奋道:“就是这个感觉!别动!我靠,太好看了!”
“咔嚓”一声,画面定格。
照片中,温礼和蒋让在对视。
一个笑得很甜,一个笑得很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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