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课间休息，温礼被老梁叫去办公室。
“温礼，你的成绩一直在进步，只要保持下去，高三好好努力，考上好大学不是问题，为什么非要在这个节骨眼出国？”
温礼说：“我妈要去国外工作，她想带我出国。”
“只是因为这个？温礼啊，高三是关键时期，出国意味着你要面对完全不同的教育体系和环境，这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老梁语重心长。
温礼点头，声音里多了一丝坚定：“老师，我考虑得很清楚。”
老梁依旧锁着眉：“理想很美好，但现实往往比你想象得要残酷。语言障碍，文化差异，还有生活上的种种不习惯，这些都是你要考虑的事情，老师不是反对你出国，只是担心你年纪小，不能很好地应对这一切。而且，一旦出去了，再想回来就没那么容易。”
温礼认真地听完老梁这段话，眼眶微微泛红，说：“老师，我明白您说的这些，困难意味着挑战，我愿意接受这个挑战，我想出去看看世界，我想变得更加优秀。”
我想……
想努力追上他的脚步。
想努力朝他靠近。
后面这些话，温礼只敢在心里说。
作为老师，学生有更好的发展，老梁没理由反对，该说的他也说了。
“行，那老师尊重你的决定，听你爸的意思，是读完这学期再走？”
“是的，要先考语言，家里人还在联系那边的学校。”
老梁点头：“英语这方便我就爱莫能助了，有什么困难，可以找尤老师。”
温礼笑起来：“好的，我会的。”
“行了，回教室吧。”老梁端起保温杯，轻吹了一口气，又想什么，叫住她，“你跟蒋让是怎么回事？”
早上在教学楼下，那小子明显有情绪。
温礼攥紧手指，不知道老梁这句话指的是哪方面。
“你出国的事儿，他还不知道？”老梁又问。
原来是说这个。
被您截胡了呗。
要不是您，事情哪至于发展成这样？
温礼在心里腹诽，面上却无波澜，说：“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老梁抬眼瞧她。
什么叫没来得及？难不成……是被自己抢先了？
他咳了声：“同学之间，有什么事好好沟通，这毕竟不是小事。”
温礼神色恹恹：“知道了，老师。”
“回吧。”老梁喝了口水，余光瞥见门口有人影晃动，定眼一看，厉声道，“李源，你站在那干什么？”
李源干笑两声，扬了扬手中的书：“老师，我有个题不会。”
老梁招手：“问题就问题，鬼鬼祟祟像什么样！过来。”
温礼跟李源擦肩而过。
眼皮忽然跳了跳。
这家伙，不会都听见了吧？
-
食堂。
“好你个温礼，出国这么大的事儿你竟然瞒着我们，要不是我去老梁那偷听，你是不是不打算告诉我们？你有没有拿我们当朋友？！”李源拿筷子敲桌，愤愤不平。
徐梦琪震惊，嘴里的饭还没咽下去，含混不清道：“什么？你要出国了？？”
单玲玲也惊讶出声：“怎么这么突然啊。”
温礼一个头两个大。
蒋让都还没哄好呢，又来几个兴师问罪的。
其实这事定下来也没两天，她不是故意隐瞒的啊。
而且她家里的情况，他们也不知道。
温礼言简意赅地解释，是因为家里大人要出国。
饭桌上，其余几人还在七嘴八舌地讨论。
李源：“我让哥知道吗？他什么反应？”
徐梦琪：“早上那会儿，他不会就是在为这个生气吧？”
单玲玲：“那你们之后怎么办，异国恋吗？”
温礼一口汤汁差点喷溅而出。
单玲玲同学，你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一开口就这么语出惊人啊。
“什么异国恋？我俩又没谈恋爱。”她嘟囔。
徐梦琪觉得匪夷所思：“你俩之间那层纸比蝉翼都薄，还没捅破呐？”
温礼托腮，心绪不宁地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饭菜。
捅破了又如何？
他的理想在远方，她不想成为他的绊脚石。
温礼抬眸，视线落在斜前方。蒋让坐得懒散，正跟冯子敬和宋浩他们俩聊天，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他淡淡地勾了下唇，漆黑的眼睛却没什么笑意。
一眼都没往这里看。
温礼想起自己课上给他递的纸条，连个回应都没有，心里忽然有些委屈。
她低下头，鼻腔发酸，眼睛一点点红了。
李源瞧着她脸色不对，慌了：“不是，你别哭啊，要是让哥看见了，还不得扒了我的皮！”
温礼吸了吸鼻子，余光见蒋让他们几个似乎要走，心里愈发难受。
“我吃饱了。”她起身，端着餐盘走人。
李源：“诶……”
半晌，他忽然感觉后背一凉，一道阴影自头顶笼罩下来。
“她怎么了？”蒋让冷不丁地问。
这个“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徐梦琪先发制人：“李源把温礼惹哭了，你赶紧去哄哄吧。”
李源傻眼：“……”
不带这样坑人的啊。
顶着蒋让那道锐利的目光，李源硬着头皮说：“不是，让哥，你听我解释……”
话还未说完，蒋让就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
-
中午有一个小时的吃饭时间，这会儿离午休还有半小时，校园内人来人往，广播里播放着大家耳熟能详的歌，热闹喧嚣。
楼梯拐角处，四五个男生勾肩搭背走下来，不知说到什么好笑的事，几人哄笑出声。
温礼心里想着事，没注意到他们的动静，直到察觉那笑声近在咫尺，她才骤然回神。
想要刹车，已经来不及……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有人攥住她的手腕，熟悉的气息向潮水一般漫过来。
温礼来不及作出反应，整个人就被拉入了怀里。
背后是坚硬而滚烫的胸膛，咚咚的心跳声清晰传来，分不清是谁的。
笑声戛然而止，几个男生互相使了个眼色，表情有些玩味。
蒋让没理会那些人的目光，拉着温礼，越过众人，径直往楼上走。
他走得很快，衣服下摆被风扬起，背影挺直高大，却透着一股落寞。
温礼嘴唇微张，想告诉他，这是在学校，楼梯上的同学都在看他们，可是喉咙里却像是堵着什么，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任由他拉着自己，穿过那些人，穿过楼层……
到了教室那一层，蒋让依然没停，拉着她继续往上走。
温礼垂下眼，视线落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他攥的很紧，掌心温热而潮湿，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蒋让，你要去哪儿？”她有点不安。
蒋让没听见似的，绷着下颌，两步一个台阶。
温礼几乎要跟不上，又气又急：“你慢点，我的手好痛……”
话落，手腕上的力度骤然离去。
温礼心里一空，明明应该松口气，却莫名觉得失落。
下一秒，手背一热，蒋让直接牵住她。
男生宽大的手掌几乎将她整个手裹住，不给她拒绝的余地。
温礼脑袋轰然一声响，白皙的脸蛋迅速升温，红晕如涟漪般扩散开来，一直蔓延到耳根，慌乱的心跳声在她耳边回响，像急促的鼓点。
幽暗的楼道，远离了吵闹的教室，安静得仿佛与世隔绝一样。
蒋让停住温礼面前，眼眸如深海，浮浮沉沉，胸腔里各种难以言状的情绪搅在一起，搅得他脑子乱糟糟。
“刚刚哭了？”他看着她的眼睛问。
温礼愕然，意外他竟然知道。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又从心底升腾而起，她别开眼，嘴唇翁动两下，否认：“没有。”
蒋让几不可闻叹口气，声音柔和下来：“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脾气。”
温礼愣了下，开始翻旧账：“我今天给你写纸条，你为什么不理我？”
“我那时的确很生气。”蒋让坦然说道，不疾不徐地反问她，“你要出国这件事，以我们俩的关系，是不是应该先告诉我？”
“我们俩什么关系？”温礼嘟哝。
“你说呢？”
蒋让捏了捏她的手心，眼神带着危险的信号。
温礼面红耳赤，气焰尽消，委屈巴巴地说：“我是想告诉你啊，可是半路杀出个老梁，他先说了，我能有什么办法，你又不给我机会解释……”
“合着还成我的错了？”
“我没这么说。”
“那你现在解释，我想听。”
温礼抬眸，撞进蒋让执拗的目光里，他漆黑的瞳孔里映着她的影子，渺小到如同一个黑点。
“就在温淼受伤的那天晚上，我妈妈突然说要带我出国，我不知道她是一开始就决定好了，还是那天在医院看见宫文秀对我的态度后才决定的，那一刻，我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蒋让认真听着，手指慢慢收紧，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我从小就没什么理想，长得一般，成绩只能说凑合，不像你，成绩好又聪明，从小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你总是那么耀眼，仿佛天生就该站在聚光灯，被众人瞩目，我有时候会觉得，我们离得很远……”
“谁说你长得一般？”蒋让打断她，目光诚挚，“请不要怀疑我的眼光，你很漂亮。”
温礼脸热：“你别打断我……”
“你说的不对，我不能打断？你夸我可以，但我不允许你贬低自己，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你不需要拿自己和别人来比较，你就是你，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温礼。没有人是完美的，我也不是，可那又怎么样？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你。”
少年这番话，直白又热烈，像一道光，直直照进温礼心里。
这人，怎么随时随地都在告白……
温礼面若桃腮，心跳又乱了：“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蒋让盯着她绯红的脸颊，心里那股阴郁逐渐消散，嘴角勾起浅淡的笑，从善如流道：“好好好。”
温礼慢慢平复心绪，回到之前的话题：“我不想放弃这个机会，我想去外面看看。”
蒋让嘴角的笑意慢慢淡了，眼神复杂难明。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替她高兴，可心底又在疯狂地叫嚣着，不要让她走，把她留下来……
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内心深处激烈交织、纠缠、碰撞，拉扯着他的神经，几乎要撕碎他的心脏。
须臾，蒋让垂下眼，颓然地放开她的手，声音干涩：“挺好。”
昏暗的楼道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温礼望着他瞬间沉寂下去的眼睛，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撞了一下，钝钝的痛。
“以前你压抑自己，是因为蒋阿姨不同意，可现在不一样了，她也支持你啊。”温礼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重新拉住他的手，声音很软，却掷地有声，“你不应该为了任何人停住脚步，你要往前走，一直走，走到那个属于你的舞台，闪闪发光。”
她仰着头，努力地朝他弯起眼眸。
“蒋让，我们都不要放弃，好吗？”
少年低着头，背脊微弯，眼尾泛着红，冷白的面容隐在幽暗之中。
时间无声消逝。
良久，他分开她的手指，十指紧扣，郑重道：“好。”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