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音希没有回答，翻动菜单的动作稍缓，收回手，脸色一暗，低头抿了口咖啡不说话，黑框眼镜显得她十分乖巧。
初萧辰将身后的窗户推得更大，半个身子悬在窗台，感受内外的温差，轻敲烟杆。
一支烟的功夫，没能等到叶音希开口，想来都是被逼着来相亲，没挂好脸也能理解，前几次自己也差不多这个状态。
初萧辰默了默，顿觉无趣。
这个反应，哪像是有打配合可能？
好奇心消散，关闭窗户，初萧辰回去坐好，学着叶音希，装模作样拿出菜单翻看，余光观察她的动作：“来都来了，走个流程？”
叶音希扶了下眼镜，似乎咖啡让她找回魂魄，合上菜单问：“情侣套餐可以吗？”
初萧辰看她，眼神戏谑。
“别误会，这个套餐的菜我比较喜欢，”说着，叶音希从包里掏出一根小皮筋，盘了个松散的丸子头，露出白皙的脖颈，玫瑰金的小吊坠闪闪发亮，耳朵还戴了小挑花的耳钉，整个人显得精神许多，“或者你有想吃的可以点。”
初萧辰心思不在饭上，直接按服务铃：“就这样吧。”
服务员进门，初萧辰开口：“一份情侣套餐，谢谢。”
服务员对着屏幕下完单，礼貌询问：“请问还有其他需求吗？”
“有，”叶音希翻开餐单一通加菜，“牛肝泥，炸薯条，水果沙拉，再加两个布丁。”
末了，叶音希好意问初萧辰：“你需要加菜吗？”
初萧辰摆摆手：“不用。”
心里暗道，这丫头胃口真好。
叶音希自己心里也有点数，面上泛红：“不好意思，从公司直接过来的，熬了个大夜，有点饿。”
“理解。”初萧辰又继续走流程，把自己大致的状况说了一遍，从大学出柜，毕业去沿海上班，到今年家里关系缓和回来接手公司。
叶音希附和着点头，过去集资建房，他们能分到一个合院，家里的条件在当时大差不差，院子里的人家不是国企领导就是单位里当官的，随着经济发展，各自有新的前程和机遇，处境也大相径庭。
初家有根基，算是里头混得最好的一拨，最早离开大院搬去商品房，几乎没跟大院里的老邻居往来。
自己家顶多算是中产，叶音希不知自己母亲从哪里攀关系跟初家强搭上，破天荒给她打电话，没有冷言冷语说她玩游戏不务正业，也没拿她的取向挑刺，反倒是说要给她相亲。
知晓相亲对象是初萧辰，叶音希愣了半晌，害怕自己听错，又让母亲重复一遍，的确是她记忆里的那个人。
初萧辰从小就是大院里小朋友仰慕的对象，弹琴跳舞成绩好，典型别人家的孩子。
家境和眼界，并不能在很短时间里能缩短的差距。
第一眼见到初萧辰，叶音希觉得还是记忆力的模样，举手投足间散发的气质，她学不来，但她自己没打算攀这个高枝，无所谓初萧辰对她有何看法。
叶音希凭心而动，没了忐忑：“记得，以前住大院那会儿我家楼上的姐姐。这次麻烦你特地跑一趟。”
初萧辰抿了抿嘴，长长的嗯了一声，噙着笑调侃道：“难不成你妈妈说的是假的？你对女人没兴趣？”
服务员将前菜端进来，叶音希没客气，戳了好几根绿叶菜往嘴里塞，丝毫不顾及形象，心里巴不得这场相亲尽早结束：“那是真的。”
初萧辰没再追问。
两人各怀心思，都没再说话。
主菜摆上桌，初萧辰才又开口：“妹妹，你好歹说两句，我回去好交差。”否则回家一问三不知，被数落一顿，岂不是饭局白来了。
“本科刚毕业，跟学校的朋友做了个游戏工作室。”叶音希专注切好面前的牛排，美拉德反应的飘香在她的鼻尖诱惑，淋好酱汁开始大快朵颐。
初萧辰昨晚让胡桃桃查过叶家底细，叶音希没展开谈，但说的都是实话，甚至没有把最光彩的一面说出来。
据她所知，叶音希进大学就跟老师做项目，大三参加比赛做的独立游戏卖了五百万，随后这笔钱作为启动资金组建工作室。
以叶音希的年纪和性别，在游戏圈子能做到这个程度实属不易。
初萧辰成心夸赞：“不错，刚毕业就创业，比我有出息。”
叶音希回敬礼貌地微笑。
二十多分钟的时间，聊了些有的没的，一桌光盘，大多是叶音希的功劳。
吃舒坦了，叶音希伸个懒腰。
初萧辰是老江湖，谈的话题不会枯燥乏味，进退有度，聊这一会儿，叶音希已经对她心生好感，觉得没必要再整那些走流程虚头巴脑的寒暄，直言自己今天的表现不够客气：“不好意思，最近一个月赶项目，今天让你看笑话了。”
如果再给她个机会，起码会稍微动动脑子，给初萧辰留个好印象，如今饱腹感顶到嗓子眼，来不及扭转。
初萧辰盯着眼前手在桌下摸肚子的叶音希若有所思，隐约想起她小时候来家里吃饭也是如此，遇上自己喜欢的，眼里发着光。
叶音希的性格应该跟母亲很搭，谁家不喜欢能吃能喝能睡的娃呢？
不过这次相亲看来是黄了，小丫头跟她的圈子离得远，互相没兴趣，人家忙得饭都吃不了，还能陪她在家长面前演戏？
初萧辰准备合作的苗头被掐断。
叶音希接连回复好几条工作消息，她这个行业很难有双休，遇到关键时间点恨不得把自己焊在工位。
她只跟工作室的人说出来吃个饭，吃完还得赶回去继续忙，月底要跑测试，现在还有三个版块的框架没顺，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秃：“AA还是你请？”
“什么？”初萧辰被她的问话逗笑，“怎么不说你请？”
叶音希耸耸肩：“你是姐姐，我很穷的诶。”
初萧辰之前只当叶音希是老邻居，后来的人生有趣丰富，谁会记得年少的过客。
如今叶音希在她面前跟她撒娇，坦诚又理所当然，倒是让她想起过去的事。
她比叶音希大六岁，年龄差在家长面前，她就是个小大人，寒暑假她带着叶音希这个小奶娃出门遛弯，小丫头站在小卖部盯着棒棒糖挪不开步也是这幅表情，如出一辙。
她一定是枕头公主。
初萧辰想。
笑着起身，初萧辰熟门熟路从旁边的装饰柜底下翻出菜单，拍在叶音希面前：“你都叫我姐姐了，当姐姐的怎么能这么小气，放开点，带回去给你工作室的人加餐。”
叶音希双手竖起大拇指：“姐姐真好！初总霸气！”
得了便宜的叶音希没下狠手，打包几个布丁。
出餐厅顶着烈日，初萧辰体贴地把自己的伞靠过去：“去哪儿，送你。”
叶音希没跟她客气，报了工作室的位置。
托初萧辰的福，叶音希这辈子第一次坐上宾利。
从里到外红的艳丽，开在路上十分惹眼。
三十多分钟车程，叶音希指着大厦的牌子：“前面路边靠就行了，谢谢姐姐。”
初萧辰左右打量着，叶音希的工作室在产业园，优点是租金便宜，就是离市中心太远。
周末产业园路边划定的停车位空空荡荡，初萧辰随意找了个树荫的位置停下。
见叶音希解开安全带跟她挥手，初萧辰改变主意喊住她：“诶，等下。”
掏出名片，初萧辰翻到背面，写上自己的私人号码，放进打包的布丁口袋：“这几个月我相亲的次数双手快数不过来了，帮姐姐打打掩护呗，你这么乖。”
叶音希没想跟初萧辰再有交集，打掩护无所谓，就怕老母亲以为她俩真有可能，到时候添更多的麻烦。
初萧辰看准她会拒绝：“吃人嘴软，考虑一下。”
叶音希：“……好的姐姐，我会考虑的。”
初萧辰：“拜拜。”
回到老街，初萧辰去了自家的酒吧。
没到营业时间，最顶上的包厢已有光亮。
早茶局的人都在，初萧辰推门直径往牌桌边去。
胡桃桃打出一张幺鸡，斜着瞧她一眼：“哟，回来了，头一回跟女人相亲，感觉如何。”
初萧辰从旁边的小推车翻出空杯，加冰倒了半杯威士忌：“别说，妹妹是比那些臭男人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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