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时分，梦府县上空。
傅清鸿站在孤光剑上，面如淡菊，身姿挺立，身后抓着一个身体扭曲的花景明，令他不至跌下剑身砸在众目睽睽的大街上。
喝了一肚子西北风的花景明有些糟心，“清鸿，是我的错觉吗？”
“什么？”傅清鸿在剑身上站着如履平地，正缓慢移动着搜索鬼气，想要借此免去打听沈独明住处的麻烦。
“我觉得自己很没用啊……”
傅清鸿不假思索道：“这不是错觉。”
“虽然你修为差，运气差，应变差……但你是个好人。”
“……哦。”
完全没被安慰到。
花景明叹气，“其实有时候我也怀疑自己怎么会拜入玉衡天这种名派，但没想到连你也这么嫌弃我。”
傅清鸿道：“别瞎想，我没嫌弃你。”
花景明指着自己问道：“夸我是个好人还不算嫌弃我啊？我就这点优点了吗？”
傅清鸿很是正经地纠正他道：“是个好人怎么能不算优点呢？好人或许不是力挽狂澜的那些人，但一定是有人拼命力挽狂澜的原因。”
这是原文里的一段话，那时傅清鸿还颇有几分认同与感触，直到她穿成了那个“拼命力挽狂澜的人”。
只能说穿书体验极差。
花景明受到了来自亲妈的鼓舞，精神焕发，重新投入了眼前的任务，问道：“清鸿，这位沈书生遇到了什么问题？”
“师尊没说。”傅清鸿装出一副自己也一头雾水的样子，话音一转道：“不过既然叫我们除鬼道的弟子来，肯定是撞鬼了，具体情况找到地方再说。”
“好。”
两人脚下的梦府县街道四通八达，互相缠绕，此地住民喜辣，又盛产辣椒，接连两条街道的菜摊都是红灿灿的一片。
充当摊贩的宋潋滟叼着根菜椒，扒在辣椒堆里抬头看天上的两人，目光扫到花景明时，犀利中格外带着一种看傻子的复杂感。
“真奇怪啊，茶川。”
上辈子自己怎么就没比过他？
茶川也在盯着花景明，奇道：“确实奇怪，这样的修为能成为您的二师兄，运气一定极好吧。”
宋潋滟没忍住哼笑出来：“他要是听到你这么说，会很高兴的。”
茶川不明所以，试探问了句：“既然等到了您的师姐，我们这就去找她会和？”
他这两天卖辣椒卖反胃了。
宋潋滟却道：“不急，再卖两天，相见的时候还没到呢，你要是觉得无聊，坐下来跟我讲讲厉鬼夫人，我对我这位后娘还挺好奇的。”
茶川挪了张小凳过来，坐在宋潋滟身边，“您想听什么？”
宋潋滟想了想，“就从……她怎么和我，啧，叫爹还是不太顺口，她怎么和上一任鬼王勾搭上的开始讲。”
“……是。”
茶川没想到这位大王还挺关心已故父王的婚恋往事。
*
傅清鸿与花景明在半空找了一会儿鬼气，竟然毫无发现，整个梦府县中，根本就没有鬼怪出没，甚至是一只低等游鬼都没有。
花景明纳闷道：“真是奇了怪了，能把鬼气藏得这么好起码是一只高阶恶鬼……”
傅清鸿平淡道：“厉鬼夫人出世后，高阶恶鬼的数量也增加了不少，并不奇怪。”
她装得不足为惧，其实心里也有点毛毛的。
原文里沈书生撞鬼这段篇幅不多，撞得不过是只低阶恶鬼，现在却飞跃式升级，俨然成了只小BOSS。
傅清鸿瞥眼身后的外置血条拖油瓶，厌世感油然而生。
她在心里敲了敲系统问：“这次沈书生撞了只什么阶段的鬼？”
【涉及剧透，需要宿主支付50点积分】
傅清鸿强忍着骂街的心情，摆事实讲道理：“你这算什么剧透，我人都在这本书里了，你算什么剧透！”
【此文正在修文，剧情不完全符合……】
“算了算了！”
穿书将近三年了，她怎么还天真的以为可以和黑心系统讲道理？
自我同情了几秒后，傅清鸿妥协道：“赶紧说吧，我宁可用50分挽救自己的血压。”
现在这剧情走向她越来越拿不准了，之前系统还暗搓搓地想让自己和男主发展感情，眼下真冒出来一直厉鬼也不是没可能。
【好的，正在为您兑换剧情，请稍等】
过了几秒，系统再次出声：【高阶恶鬼】
还好还好，不是厉鬼就行。
就是觉得自己这积分有点白花了。
傅清鸿反省：“我在你们系统里，算比较冤大头的宿主吧？”
【根据数据统计——是的】
傅清鸿心里呵呵。
是就算了，还搞个数据统计，嘲讽她吗？
就听系统找补道【但您不是兑换积分最多的，我带过的上一任宿主就非常——】
跟这黑心系统绑定这么久了，还是头一次听它提到上一任宿主，而且听意思，那位宿主比她还冤大头？
傅清鸿顿时好奇心暴涨。
词汇贫乏的系统静默了很久，终于找到了一个觉得贴切的形容词【她是个大佬】
“哦吼——”傅清鸿面无表情，“我更关心这位大佬是怎么做冤大头？”
【虽然她兑换积分很多，但那是因为她副本完成的都异常出色，系统奖励够多，她花不完而已】
视积分如黄金的傅某人：“……”
【并且——她经常会购买剧透套餐】
有被冒犯到。
傅清鸿有点不服气：“经常剧透有什么需要骄傲的？只能说明看原著不认真。”
【不，是因为她从没看过原著】
……
傅清鸿想想自己刚花出去的那50积分，陷入了一阵沉默。
系统贱嗖嗖的补刀【因为她表现出色，系统总部给她颁发了年终奖奖励，本系统也因为业绩突出，获得了升级机会——本系统现在属于罕见的二级系统】
明明是没有声调起伏的机械音，但傅清鸿却听出一股“我的区长父亲”的自豪感。
“你在和我炫耀业绩吗？”傅清鸿倔强地遏制了心田里冒头的柠檬树苗，“你说这些干什么？想告诉我你很高级？”
【本系统是想启发您，如果您能和上一位大佬一样表现优异，我们作为绑定关系，是双赢的——所以您打算什么时候和男主谈恋爱】
系统把“谈恋爱”说得好像“升级安装包”一样呆板，硬生生把傅清鸿气笑了。
绕了这么一大圈，就是为了催她谈恋爱。
傅清鸿反讽道：“你是修文系统还是交友系统？二级系统升级时还给你植入了三十六计之抛砖引玉吗？”
【……】
系统憋了好一阵，吱吱的电流声不断划过，最后留下一句【你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宿主】后直接隐了。
傅清鸿继续骚扰系统，问出了沈书生的具体位置后，反手揪住花景明的衣领，加速赶了过去。
*
梦府县盛产辣椒，连郊外被开垦出来的田地也挤满了辣椒秧，夜幕四合后，郊外一片幽绿，没鬼也看着渗人。
辣椒地边沿处，一栋灰瓦房孤零零地伫立着，屋内无人，没有灯火。
傅清鸿带着花景明跳下孤光剑，藏匿在了房顶的烟囱后。
花景明探脖子伸进烟囱里，两秒后又苦着脸缩回来。
傅清鸿拿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轻声问：“你干什么？”
花景明指着烟囱，“其实我一直很好奇烟囱里是什么构造。”
“……”傅清鸿无语凝噎了一下，“圣诞老人也好奇过。”
花景明眼睛微睁：“这是哪位前辈？从不曾听说过。”
傅清鸿招呼花景明凑近些，压低声音讲述道：“这是一个传言——据说圣诞老人修为了得，红袍加身，麋鹿坐骑，鹤发童颜，每到寒冬的深夜便会通过烟囱钻进人家里，来到小孩子床前，留下他们梦寐以求的宝物。”
花景明听得脸色渐冷，认真道：“听上去很是变态，清鸿你也遭遇过这种事吗？”
“什么？”傅清鸿没反应过来他另辟蹊径的脑回路，正思索如何对答，视线忽然一住，道：“沈独明回来了，快看。”
两人低头望去。
辣椒田阡陌交通，有一男一女两道人影正朝这边走来。
二人看样子忙了一天，男人背着满载的竹背筐，女人拎着空了的食盒与水壶，几乎就是一对举案齐眉的普通夫妻，可稍一观察，就会发现不对劲。
男人身材高挑修长，不像多数农家汉子一样魁梧结实，举手投足，文雅守礼，对身边的女人很是照顾，几乎是三步一侧首。
女人更奇怪，毫无农家妇女的淳朴，远远一看身姿窈窕，柔弱无骨，走路时脚下仿佛乘风，根本不曾踩在地面上！
傅清鸿做了个捂嘴的手势，指了指两人脚下的瓦片，示意再观察一会儿，不要轻举妄动。
花景明会意，掏出两张符纂消隐了两人的气息，又悄悄挪开了一块碎瓦，两人凑在一起看屋内情景。
这对夫妻进了屋内，放下背筐与食盒，抹黑点燃了桌上的油灯。
灯光一照，傅清鸿与花景明便看清了两人的模样，面色皆是一沉。
男人一身书卷气，虽有些久久不得志的积郁，但五官生得清朗俊秀，正是沈独明没错，但他身边的女人可就太诡异了。
从他们的角度看下去，灯火悠悠，照得女人皮肤瓷白没有人色，还泛着微青，要不是穿了一身寒酸的麻木衣裙，还以为是即将入殡的尸体。
“独明，饿不饿？我去给你做碗面吧，吃了再睡。”女人声音轻柔温婉，说着就转身走到灶台边，要刷锅生火。
沈独明连忙把人拽住，摁到了椅子上，轻声笑道：“你天天这么操心，不觉得累，我都心疼了。”
女人抬手握住自己肩上的沈独明的手，歪头很是亲昵地蹭了蹭，道：“我才不累。”
“红萼，”沈独明蹲下身，仰头看着女人，又是歉疚又是动情，认真道：“和我在一起委屈你了，我既没有考取功名，也没有家财万贯……我只是真的很爱你。”
红萼抚摸沈独明的脸，微微一笑，“这就够啦。”
花景明用灵力传音给傅清鸿，道：“她能累就怪了，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
傅清鸿一记眼刀甩给花景明。
——她真的很讨厌别人在她脑子里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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