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的两期视频内容定了彝族海菜腔和苗族服饰,成碧带着整个团队动身去了文山。
当地文旅局全程都很配合,三天不到就完成了所有拍摄,团队连夜将视频赶了出来,回来的途中路过西畴县,成碧想起西畴精神,特意走了一趟,最后索性决定多留一晚。
他们找了家民宿,地处半山腰,成碧开了窗户给景灿打电话,山间的风带着温润,拂在脸上只觉的清凉柔和。
左不过也是问拍摄什么时候结束,成碧耳尖,听到那头传来敲门声。
景灿沉声说了句进,默了几秒,“我还有事先挂了。”
成碧不知怎的忽然出声将人叫住。
“怎么了?”
静谧悄寂的夜色,她听到自己说,“没事,就是有点失眠,想听你叫叫我。”
他拿出仅剩不多的耐心哄着她,轻声唤了句,“成碧。”
注定是个无眠的夜晚。
成碧将剪辑好的视频来回看了数遍,她又点开手机里的录音文件,接连听了六个后仍旧没有半点睡意,最后索性找了部韩剧来消磨时间。
天边泛起白晕,窗户整夜敞开着,耀眼的光亮落了进来,成碧呆呆地往外探去,心想又一个深秋。
*
庆云到家里的时候,成碧的线上会议还没结束,她关了麦克风,招呼着人坐下。
“在附近谈了点事,就顺便过来替傅更明拿个文件。”
成碧笑着说知道,景灿半小时前给她发了微信,傅更明前两天来找他谈事,文件就这么落下了。
成碧同她见过数次,还算相熟,庆云也没和她拘礼,跟在她身后上了楼。
办公桌上累了几沓文件,成碧一只手还拿着手机开会,只得单手翻找,侧身的时候没注意,里面那沓文件撒了一地,庆云见状连忙过来帮忙捡。
掉落的文件被挨个捡起,最下面那个文件翻页展开,两人都是一愣,还是成碧先反应过来,面不改色地将文件合上。
两人前后下了楼,像是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成碧随口提起,“听说你和傅更明的婚礼定在年底?”
庆云脸上泛起红晕,眼底是躲闪的娇羞,“嗯。”
成碧客气地将人送出门外,独自坐在沙发上发愣。莫名想到多日前的访谈,其实她撒了谎,并不是因为烟花秀。
将1600多度的铁水打向高空,火光点燃整片夜空时,她仿佛看到了曾经那个真挚热烈的少年。
刚到老挝时,因为助教不会说中文,让他们每个人都用老挝语起个名字。
成碧也是这会儿才意识到,她好像从未和景灿说过她在老挝时的名字。
‘嗦的噻’,是灿烂热烈的意思。
直到耳机里再三传来琳姐的声音,成碧这才回过神。
—
九月最后一天,成碧得知一个噩耗,俞可欣的母亲去世了。
景灿那阵子在挪威出差,成碧独自飞了趟北临。
送完最后一波前来吊唁的宾客,俞可欣牵着成碧上了二楼阳台,强绷的情绪在此刻倾泻。放声哭泣都需要控制好时机,成年人的无奈不过如此。
成碧默然陪她坐了半宿,纸巾扔得满地都是,她简单收拾了下,将人扶回房间。后半夜,两人躺在床上。
俞可欣情绪逐渐平静下来,“你那年肯定比我现在还难熬吧?”
那段记忆无论过去多久,再度被人揭开,还是忍不住眼泛泪花。
研二那年,成碧的母亲出车祸意外去世,她当时跟着导师在东南亚做调研,哪怕景灿派了专机过去,她也没能见到她妈妈的最后一面。
直到现在,她还记得视频里的景灿红着眼圈,他笔直地站在她母亲的病床前,一字一句,格外庄严郑重。
“您放心,成碧永远都不会身后无人。”
成碧吸了吸鼻子,胡乱擦掉眼角的眼泪,也不知道怎的,居然扯出一丝微笑,似是坦然似是宽慰,“总是会过去的。”
她带着哭腔,嗓音明显在发颤,“那如果就是过不去呢?”
成碧侧头望向她,手指轻轻触碰她的眉眼,“那就好好记着。”
人总要学会妥协,不再心生怨怼,也不再强求自己。
既然过不去——
那就好好记着。
只记好的。
回喜城后,成碧全身心投入工作。某天夜里,她翻开朋友圈,无意间就刷到林知州几天前发的极光,文案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听说看到极光的人会有好运。】
下面还有一条他的评论回复,【当然是和BOSS一起看的,全年都忙成狗,哪有时间谈恋爱。】
当真是极其漂亮的极光,成碧盯着屏幕看了好久,会议上舌灿莲花的她,竟挤不出半个字来描述此刻的心境。
她拿起手边的杯子抿了一口,滚烫的咖啡早已凉透,一路凉到心底。
偏夜里还来了阵雨,成碧被他笼在身下,气息在空中交缠,床头那盏夜灯明晃晃地印着他的面容,她想要去触,手臂似是脱力般,怎么也抬不起来。
漫漫长夜,庭院落了一地的枯叶,成碧忽然无比期待春天的到来。
因为她是真的想念——
绿树葱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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