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意外,芷衣也意外。
没想到这人还住持着玄岚族的祭祀。
也是,燕焉都是少寨主了。
那么作为他哥哥的燕翎,又怎可能普通?
她看着他和这只迎神像的队伍一起向前出发,渐渐地也跟了上去。
直到抵达祖宅。
仪程初始,那位崧老领着一些青壮迎接他们。
杀猪宰牛,在它们的哀嚎里,把鲜血溅满了台阶上的空地。
手里拿着花枝的女孩们渐渐向两边散去。
燕翎眉目庄重,领着两辆神轿走到崧老面前。
两人并列站着,年长的崧老似和燕翎在祭祀上的地位上差不多。
但他瞟了燕翎一眼,有些冰冷幽邃。
那可不是代表着善意的目光。
有趣!
芷衣心想,明明这燕翎是燕寨主的外甥,在这月夷山寨里的地位也该不一样的。
可不一样是不一样了。
但短短几天,她就看出了:不管是寨民还是长老管事们对他的态度,都很古怪。
像是看不上,也不得不敬重。
有种极端的不喜,似乎是在他的身上,有着极大的缺陷。
若说他的人品比不上燕焉,芷衣同意。
可若说是其他的,尚且稚嫩的燕焉怎比得过老辣的燕翎?
简单的仪式结束以后。
芷衣也跟着热闹的寨民一起顺着人流走开。
她并不想和燕翎碰面。
可走到祖宅的角楼附近,就有交谈声随风灌入了她的耳朵里。
“白岚空置了快二十年了,瞧着这动静,咱们寨主是打算扶这一位上位?”
“早些年不就应该晓得了?”
“我们寨主就是黑岚啊!当年那位老寨主还在的时候,咱们的白岚是何等的风仪啊,几乎是无所不能……哪用得着现在这么麻烦地……”
“可惜了,若不是那个外面的男人,白岚圣女何至于落到那种地步!”
“这一代的白岚空置近二十年……不过上一届是姐妹,应该是机缘巧合,咱们的少寨主倒是有成为黑岚的潜力,可他……呵呵,也配!”
“谁知道贵客反而是贼子,不仅害了白岚圣女,还盗了……”
……
原先见过面的几位管事们,滔滔不绝地说着。
芷衣自觉敛息术使得不错,正为他们话语里旧闻秘密的惊涛骇浪而吸引着。
没想到,才听了一会儿墙角,这几位管事一时间纷纷闭嘴了。
看来燕翎现在的遭遇,和他的生父有关啊。
这又是一桩女子被辜负的旧闻?
她忽觉有些乏味,但对玄岚族的秘密还是有些窥伺心的。
不愧是隐族,二十年前就被人盯上了,现在她也盯上了。
也不知道这位前辈是谁?
他们倒是有些投缘。
芷衣担心自己被发觉,这几位管事一走,也顺着坡地走去。
心头想:燕翎原来是燕寨主的姐姐所生。
白岚黑岚?不知是什么头衔?但在玄岚族中必定极尊贵。
白岚和外界之人结合,生出来的燕翎仍然实力强大。
看来玄岚族并不会因外人结合,就会消减力量?
或许燕翎遭遇族人歧视,只是与那位骗了玄岚族人的渣爹有关?
说不定,如今已成忌讳的燕翎娘亲之死,也与之有关?
莫名地,芷衣想起了斜对面那个紧闭的房间?
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一处较为静谧的地方。
芷衣也打算掉头了。
说不定,现在卉星那丫头就找不到她着急呢。
佩兰花还未开,蓊蓊郁郁的修长叶片,在这河谷地带肆意盛放,摇曳群生。
或许是野生的,不像是家养的那样秀气娇贵。
但蓬勃、富有力量感。
前方坡地较高处,遮掩了视线,有些喧哗入耳。
女孩子们的声音,窸窸窣窣的,有些激动。
她这是碰上了表白现场?
她无意窥视,但声音已飘了过来:“翎公子,我们家笑笑怎么配不上你了?”
“笑笑可是咱们寨子里最心灵手巧的女孩!”
“是啊,就是啊!”
……
还有一群女孩子们在帮腔地说着。
芷衣还是看见了。
她这个角度还看得特别清楚。
坡底河畔。
一群玄岚族妙龄少女,围着个半扇形。
里头一个女孩眼睛红得像是兔子,委屈巴巴的,颇有一番楚楚可怜之姿。
两边的姐妹正为她忿忿不平。
可偏偏又畏惧着那该被忿忿不平的年轻男人。
隔了足足一寸之远。
气势也就一下弱了下来。
那年轻男人身量颇高。
光影里,衣袍蹁跹,有金丝银线跃过眼梢。
拖曳在幽草兰丛之中。
如玉如璋。
鹤立鸡群般的清贵。
一刹那,就连芷衣也有被惊艳之感,可在下一秒,望见了那张熟悉的面庞。
只觉晦气——
“说完了?”
可惜一张俊容,即便被如此指责,眼帘也未垂,神情淡而无味。
似那河边悄立的古碑般无情无欲。
冷落如此。
等到她们把一些话语,翻来覆去的重复。
这人一双墨眸也不耐烦地望了过去。
登时把刚刚还在帮腔的几个女孩,吓得花容失色。
那被唤做笑笑的表白女子,更是泪珠夺眶而出,羞愧欲死,捂着脸像猫儿般跑开了。
“笑笑!”
同行的女伴儿也有些委屈,睇了这年轻男子一眼,十足幽怨。
她们慌不择言地说:“翎公子,笑笑那么喜欢你,你还这般无情……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翎公子,要是少寨主,少寨主就不会这样!”
“跳跳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向你陈情!翎公子,你连她都拒绝,是打算一辈子都不娶老婆了?”
她们硬气地说了一两句,可没有一个敢靠近燕翎。
见他只是站在那儿,没有半点的表示,生气归生气,却又惧他。
一个个的,倒是跑去追那可怜的笑笑了。
坡地里风斜草垂,叽叽喳喳的女孩子们走后,只有热烈的阳光继续洒了下来。
又恢复了以往的静谧。
风里。
玄衣青年的额发吹得些许凌乱,鸦眉弧度冷峭。
其下一双墨瞳似不含情绪的冻石。
那袭镂刻日月星辰的玄色祭司袍子上,交错的金银线也像是山谷里一缕若隐若现的岚雾。
被光影反射着,是繁复精致,又带着诡艳神秘的气质。
倏而他身子一侧,冷眸瞥向芷衣所在的位置,“出来。”
冷淡的口吻,毋庸置疑的态度。
芷衣也不觉得自己还能继续藏着,挥下隐身诀,同他行了一礼:“燕大公子,芷衣绝非有意窥伺,若是冲撞了你,还望原谅。”
“若非你无意,你以为我会到现在才指破?”
他语气锋利,不给她留半点余地,譬如应对方才的笑笑。
“只不过——”
燕翎斜眸望向她,“容姑娘,你每次都很巧。”
芷衣早知他的性情,并不恼怒。
只是平静地道:“燕大公子,一码事归一码事,你是在翻旧账吗?”
“那你觉得我在翻什么旧账?”燕翎语气冷冰冰的,像他这个人似的,就连日头下都如不化的千年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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