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初顿了顿，目光深邃，再抬眼时眼中似有幽幽绿光。
面前的女人一本正经地看着她，好似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哪些地方不妥。
许初眼尾处动了动。
“不用。”
“为什么？”
林今朝像是打定主意今天就非得睡这了，犀利逼问道。
许初静静看了她一会，想不出怎么可以有人这么没分寸感。
难道睡在一张床上也是对妹妹的照顾吗？
从让林今朝看到她的难堪，到现在林今朝提出一起睡，都不在她的计划内。
不知怎么的，许初又想起白天那声妹妹。
或许还要在前面加一个“捡来的”。
一个捡来的，没有丝毫血缘关系，想什么时候不要就什么时候不要，想什么时候不偏向就什么时候不偏向的妹妹，有必要这么照顾吗。
许初讨厌一时的怜悯。
如果这一切只是林今朝的发发善心，那她宁愿不要。
要么就再不收走。
让她依赖上一个只是觉得好玩施舍一般给予垂怜人，太痛苦了。
“我不害怕，”嗓音染上沙哑，小的如同说给自己听的，“所以没必要。”
林今朝不太明白这一会功夫许初眼睛左转转又转转又寻思初出什么惊天的来了，只知道这小孩在一抬头，眼神执拗的不行，跟咬死了不同意一样。
这都寻思什么了。
林今朝真是对这半天比不出个屁，只会在心里瞎想的人没辙。
“行行行，我怕，”他好不要脸皮地往许初被窝里一钻，大有你不收留我，我就没地去了的意思，“我自己睡真的要吓死了，就一晚，许奶奶行行好？”
许初：“…………”
什么许奶奶，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
不等她再将拒绝的话说完，林今朝大手一伸，强行将许初摁倒揽在身旁：“好了，闭嘴，睡觉，就这么定了。”
许初倒吸一口气。
林今朝整个人贴了过来，因为揽着她胳膊，整个人靠下，头躺在她颈边，一股股呼吸热浪如狂潮般汹涌打来，独属于林今朝的气息不管不顾地冲进她的鼻腔。
林今朝用的沐浴露是薰衣草。
……
很温暖。
林今朝睡衣布料是冰蚕丝的，穿在身上很舒服，只是这么一层薄薄的纱布，贴在有心之人的皮肤上，很容易让人止不住地瞎想。
许初耳尖蔓上红晕，有些不自在的挣扎了挣胳膊，让林今朝梏得更紧了。
林今朝和哄小孩一样在许初胳膊上拍了两下，闭着眼睛就道：“别闹腾了，抓紧睡觉，好困。”
许初瞪着的眼睛闭了闭。
她的思绪蓦地飘回许久之前。
那会她不过六七岁的年纪，也是瓢泼大雨，雷鸣不断，一声接着一声，可怖的阵仗像是要把天劈裂一道口子。
许穆池和那个男人吵的不可开交，令人厌恶的叫骂声此起彼伏,一刻也不间断，冲击的耳膜阵阵发痛，不及桌子高的许初瑟缩在桌子角落，看着两个高大的身影疯狂嘶吼。
两头被愤怒吞噬理智的怪兽不知道吵了多久，家具无一幸免。到最后，不知道是谁先一步摔门而去。
从此，就像被世界遗忘在角落的孤星，再没有人关心过许初。
那时候的许初无比渴望有一个人，能像这样，紧紧地，不撒手的抱抱她。
她以为，再也不会有了。
“你也别瞪眼盯着我了，今天我肯定是不走了。”连眼睛睁都没睁的林今朝打断许初落了许久的视线。
“…………”许初突然很轻地笑了一声，声音像断了线的风筝，“你对所有人都这样么？”
“什么？”
她换了种问法：“是只对我好还是对所有人都一样好。”
林今朝一秒理解了，这是向她寻求安慰，得到肯定呢：“你肯定和外面的花花草草不一样，毕竟，你是公主嘛。”
许初丝毫没有理睬林今朝话中的调侃。
她用一种偏执的语气用力问道：
“会一直对我好么。”
“会的会的。”
雷声好像弱了下去，许初紧绷的肌肉渐渐松懈。她透黑的眼睛垂下眼皮。
说了一直对我好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现在不行，到死也不行。
漫长的时间中，许初缓缓贴上林今朝，没了那层不见得隔阂。
林今朝是个心大的，早就等地睡着了。
她听不见许初在这之后的细声低语。
“……原谅你了。”
－
林今朝睡相出奇的差，平日里看着人模人样，睡着了整个人四仰八叉的。
要是单个大床，任她想怎么睡就怎么睡，头在床上腿在地上都没人管。
但这床上还有个许初。
一大早，许初是被林今朝的腿压醒的。
她睁开眼，沉得什么想法都没有了，默不作声把林今朝的腿扔到一边上。
力气不小，林今朝被这一下扔的一哆嗦，一下子坐了起来。
“什么鬼，谁搬我？？？”
许初冷眼看着没睡清醒的人：“你不送我上学？”
言下之意是几点了，要迟到了。
林今朝揉了揉眼睛，万幸脸上没有哈喇子。
她拍拍脸，清醒了一下。
“我还以为你昨天那样，今天得休息一下呢。”
“没那么脆弱，你说的那是什么？”
林今朝伸了个懒腰：“你不怕了？”
许初瞥了她一眼。睡衣被林今朝睡的松松散散，这会简单挂在身上，里面的肌肤若隐若现，白得晃眼。
她收回目光。
“不会怕了。”
林今朝没听过来，以为又是在反驳，拉着长音道：“好吧，怕的是我。”
许初无言以对片刻。
“什么时候走。”
“呃，”林今朝下床探头找她不知道丢哪的鞋子，“反正都迟到了，吃了饭再说吧，我也不是很想动，欸，许初，我鞋呢。”
“……你叫我你的鞋就能飞过来吗？”许初无语地看着自己床边下头的鞋。压根不是在那边上的床，找破头也找不出来。
她拎起来塞林今朝眼前，看智障的目光看林今朝：“你做饭？”
“哦，谢谢。”林今朝没有丝毫不好意思，一脚踩上，“想什么呢，出去吃得了。”
“你不会做饭吧。”许初没留情面拆穿。
“……”林今朝啧了一声，很不满意地回头看许初，“你想吃我做的饭？”
“嗯。”
她本以为许初问那话的意思是找碴为昨晚惨兮兮的模样找回面子，跟她展开一番新的大战，没想到就这么老老实实应下来了。
让已经准备好对战的林今朝还有那么一丝的不适应。
“你想吃我做的饭？？？”
许初叹了口气：“你是复读机吗，不想做就算了。”
林今朝琢磨了一会：“也成。”
许初又抬头看林今朝。
“不过先说好了，我就会几道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家常菜，顶多给你做个西红柿炒鸡蛋配米饭。”
“够用了。”许初静了一会，到底还是没忍住，“你能不能好好穿衣服。”
最起码别穿成这样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我怎么没好好穿衣服了？”刚觉得许初也没那么刺的林今朝懵了，低头一看自己衣服，到嘴的话咽了回去，拉了拉掉到跨的腰带，“……要吃饭就动手，来帮忙。”
许初有些不知道该不该笑。
厨房在一楼，地不小，比卧室还干净。
看着就不像用了几回的样。
林今朝对着跟在她屁股后面的许初指了指边上：“米在哪，你弄一点洗一洗，然后蒸就行，应该很快，忙完了再帮我切个西红柿。”
“顺便再打个蛋。”
等于准备工作全扔给她了。
许初舀米的手一顿，不信邪地问：“那你呢？”
林今朝答得毫无破绽：“我炒啊。”
……行吧。
“那你出去等着吧，”许初指指门，失忆林今朝径直出去，“别在这占地，到你了再来。”
林今朝很不服气的嘁了一声：“这么大的地儿，怎么就挤死你了呢。”
“我体格大，”许初面无表情，“不行吗？”
林今朝耸耸肩。
许初干活很利索，没几分钟就忙活完了。推开门，叫林今朝进来。
锅已经打上火了，林今朝进来一看，笑了一声：“可以啊。”
许初不搭理她，偏偏林今朝硬搭话茬：“你怎么不直接做了，顺手的事。”
“说好你做。”
“也是。”
林今朝学着许初，把人撵出去，给菜扔进锅了一顿炒。
没两分钟，端着一盘西红柿炒蛋出去了。
现成的东西让做，再怎么着都不能太烂了。
面对一盘金灿灿的菜林今朝很是得意，给许初分了碗米饭，塞进手里对筷子：“吃。”
刚夹了一筷子，林今朝迫不及待就问：“怎么样。”
说不上多难吃，和正常的菜没什么区别。许初嚼了几下，却说不出什么滋味。
“好吃。”
林今朝笑了：“毕竟不看看是谁做的。”
一顿饭两人吃了快半小时。林今朝看了会手机，活动活动脖子。
“我做饭，你洗碗，是不是很完美。”
“太完美了。”
跟这人说别的也是白说，她有一套自己的标准，还是随便吧。
看着毫无怨言收拾碗筷的身影，林今朝没有丁点欺负小孩的负罪感。
眼尾上挑勾了勾唇：“我去换身衣服，等下来了送你去学校，尽快哦。”
不帮忙就算了，还催。
厨房里洗碗的人手劲更用力了。
林今朝逗小孩逗得差不多了，转身上楼，快步去换衣服。
哪能真的全让一个人干？
等会儿估计还能帮上两下。
苦命洗碗的许初不知道林今朝怎么想的，只听到过了没一分钟，走廊处传来一声痛呼。
林今朝崴着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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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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