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要折回南方,再绕一段路,贺卿生这次倒是没有坑他太多。
应去劫望着京都巍峨城墙,掐算了一下时间,比原本计划到达的时间提前了二十多天。
如果等上官定安处理完即墨镇的事务,再一同回来,也不会如此迅速。
这一路确实如贺卿生所说,就算他掉进了些妖怪窝,邪祟窝,她也都能快速处理掉。
但是其实贺卿生确实是有拿应去劫当饵,去钓邪物的打算,可惜天不遂鬼愿。
她发现自己刻意挖坑,完全不如应去劫心血来潮去挖药材来得效果好。
第七次,贺卿生吞噬掉吃人的大妖,将应去劫从它口中救下来。
他手中还紧紧攥着草药,一副死都不防手的犟种模样。
“第七次了,你是觉得自己不会死?”贺卿生收起煞气,冷声嗤笑,“你是从前就这样不怕死地采药,还是仗着我在这作死?”
应去劫接回脱臼的胳膊,声音有些闷:“从前便如此。”
贺卿生盯着他,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飘到了前方。
应去劫望着女鬼的背影,弯了一下唇角,转瞬即逝,而后捡起行礼,跟了上去。
此后,贺卿生选的路更加目的明确,几乎算得上是畅通无阻。
看着眼前的京都皇城,贺卿生万分感慨。
不愧是是应去劫主观意愿上要来的地方。
这大肃朝的繁华京都,看似歌舞升平,实则四处冒着邪气。
“跟着你真是惊喜不断。”
“嗯?”应去劫扶了下头上残破的小木偶,“人多眼杂,你别乱动。是想要那边的小玩意吗?”
应去劫走近玩具摊,红色的布老虎,各面花色不同的滚灯,木质的鲁班锁……人型式样的只有一个红绿配色财神样式的不倒翁。
没有像小木偶这种专门等比例缩小的人性木雕。
应去劫拿了一个比木偶还小巧点的绢孩,塞在她手边。
小木偶不动声色糊了一下他的头发,一缕煞气将绢孩踢开。
精巧的戏服小人被丢回了小摊的角落。
应去劫戳了下小木偶,见她装死不说话,无奈道:“我花了钱的。”
“不行,我都没有人型,它不准出现在我面前转。”
真是毫无道理。
右侧头发被拽了拽,示意他赶紧走。
“行行行,好。”应去劫解救下自己的头发。
将军府。
紫檀木制成的牌匾上,金粉勾勒出的字体遒劲有力,在阳光下闪耀着金光,仿佛自带一种不容侵犯的威严。
大门四周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线条流畅,精巧非凡。
守门的小厮四五成对,站得笔直,倒像是军队里规训过的。
看规模架势,不是一般的官宦人家。
贺卿生:“你爹也是将军啊?”
应去劫看了她一眼:“什么叫也?”
“哦,吴三他爹好像也是个将军。”贺卿生漫不经心地回答到。
应去劫想了想,道:“大肃建朝以来,倒是没有吴姓的将军。但是前朝末年,有一位叫吴守的将军,死抗大肃数年,最后不知道什么原因,反戈屠尽了前朝世家,下落不明。”
贺卿生挑了下眉,她一直在想木妖明树和岐山山神之间是否有某种联系。
师弟,或者说真元宗,甚至不惜折损修为,跨越灵界来凡间帮助她俩搞事情。
木妖明树因为好友云水清被活祭而痛恨世人,而云水清之所以被献祭,则是她那从前朝投奔新帝,急需政绩的爹一手促成。
至于山神吴歧路,则是前朝亡国将军的爱人,想为早夭的孩子续命,用邪术害了很多凡间修士。
这两人都与前朝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王朝的气运有数,兴盛有时,覆灭亦是常事。
师弟及其幕后之人在这里面,谋求的又会是什么呢?
应去劫没有等来贺卿生的下文,忽地想到了那座孤坟。
将军吴守,在前朝将亡之际,屠尽投向新朝的世家贵族。手段狠厉,无论老幼妇孺都没留下一个活口。其行径至今仍有文人墨客揣度批判,褒贬不一。
有人说吴守将军嗜杀成性,自知失权,临死还恶毒地拉了许多垫背;有人说吴守将军赤子之心,接受不了前朝世家无为卖国;也有人说吴守将军宁背一世骂名,杀尽了盘根错节的世家,为新朝的繁盛奠定了基础。
可惜,谁也不知道那个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将军到底是什么想法。
如今唯一的妻子和孩子也未得善终。
世事难料。
应去劫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往将军府内走去。
“公子留步,可有拜帖?”
一个小厮拦在应去劫身前,弯腰行礼。
应去劫掏出怀中的一块长命锁,交过去:“交由老夫人,自会有人知晓。”
“公子这——不是小的不想帮忙,实在是府中新丧,将军特意吩咐过不要去叨扰老夫人。公子不入下次递了拜帖,再行登门吧。”
应去劫皱了皱眉:“我见府中并未缟素,谁人新丧?”
小厮一脸为难,应去劫了然,递给他一钉银子。
小厮脸上的难色一扫而空,他将应去劫拉到一旁,小声道:“将军长子不幸罹难,今天正是出棺的日子。估计将军和夫人心情都不好,我说公子您若有事相求,也别今日来触霉头啊。”
“敢问将军长子名讳?”
“听说是名去劫,去劫倒是难去劫,这些年好不容易回趟家,还被山匪害了,也是可怜。”
此刻,站在小厮面前的,应·可怜·去劫,一时无话可说。
贺卿生笑出了声:“应医师,要帮忙吗?”
“不必。”
应去劫没有多做纠缠,将军府守备森严,明闯也未必能见到老夫人。
他比较好奇的是,是什么让他们如此确定自己死在路上了。
母亲留下的身份证物并未丢失,那个女人能说服父亲他并不意外,是怎么说服祖母相信的呢。
应去劫在京都中找了间客栈,等休息好了再去处理将军府的事情。
离弱冠礼还有一段时间,也不急这一时。
应去劫选的是大客栈,热水吃食全都上佳。
外围临街热闹异常,休息处往内纵深,安闲静谧。
这段时间赶路,贺卿生和应去劫算得上是形影不离。
以至于应去劫沐浴完,发现房中没有贺卿生的踪迹之时,略感有些异样。
这些天他观察过了,贺卿生的魂魄凝实了许多,但也没有出现像即墨那时,一现身就被雷劈的情况。
她似乎拿捏在了一个临界点上,这段时间活动都随性了许多。
怎么出门不跟他说一声,是看中了小摊上其他的什么东西了吗?
他白天进城注意到贺卿生的目光都快粘到玩具绢孩身上了,直接买给她,她又不想要。
电光火石间,应去劫觉得自己想通了女鬼行为的背后逻辑。
现下到京都了,明天便去寻一块木料练手吧。
争取在国师收了她之前,给她重新雕刻个活动身体。
应去劫的思绪,逐渐跑远。
他见今日吃东西时,女鬼的眼中是有怀念在的。
罢了,顺路再找一找有没有让鬼能吃食的方法。
不知道燃香祭祀可有作用。
他等了半个时辰依旧没有见到小木偶回来,拢上外衣决定出去寻人。
还没靠近门。
哐当——
巨大的一声木材碎裂声,几个蒙面黑衣男人创开木门,倒在了他脚边。
“啊啊啊啊——鬼啊——”
白花花闪着寒光的刀刃悬在空中。
应去劫对上了贺卿生恶劣的笑容。
“这是怎么回事?”
“这群贼想偷看你洗澡,被我成功拦截了。”贺卿生一副求表扬的神态。
“刺杀就好好说刺杀。”应去劫突然顿住,“你是不是偷看我洗澡了?”
贺卿生移开视线,区区腹肌,她活了五百多年怎么可能没见过。
好吧,确实没见过。
万恶的修真界,没有男菩萨。
她不过是看到一群行迹可疑的凡人,鬼鬼祟祟,担心应去劫安危才瞄了一眼。
要不是她及时将黑衣人拦截,应去劫估计洗着洗着就被下黑手了。
“他们行踪可疑,且武功不凡,你是不是招惹什么人了?”贺卿生转移话题的技术已炉火纯青。
至少她自己没觉得生硬。
应去劫默然,拢紧领口道:“将军府有人不想我回去。”
如何明确自己死在路上了?
当然是亲自派人动手。
或早或晚,无论他什么时候到家,什么时候交递信物。“应去劫”这个符号在将军府,都只会死在今日。
苏夫人这招简单,但极为高效。
她估计也没有想到,幼时孱弱求医的小孩能在一批专业杀手手下存活。
“应医师,你这将军府也不好待啊,还没回呢,就准备这么大份礼。”
贺卿生拿着刀,像打地鼠游戏一样,随机挑选黑衣人。
地上瘫软的人哭嚎着闪躲。
“别玩了。”应去劫喊住贺卿生,“留活口。”
“行吧。”不能杀掉,贺卿生失望地扔开刀。
白刃落地的声响再次吓得黑衣人狠狠抖了下身体,仿佛落地的不是刀,是他的向上人头。
应去劫掸了掸手中的小瓷瓶,将少许粉末均匀洒在黑衣人身上。
黑衣人鼻翼翕动了几下,眼神瞬间清澈起来。
“谁派你们来的?”应去劫沉声。
他听到了一个让自己略微意外的名字。
“应大人。”
他亲爹。
原以为是他爹续弦苏夫人动的手,没想到不是。
另一边跪着的黑衣人吞吞吐吐,补充道:“苏夫人。”
呵,还是两波人。
应去劫摩挲了一下指骨,忽地浅浅笑了一声:“回去复命,就说应去劫已死。”
“滚吧。”
应去劫去和客栈掌柜换了一间房,客栈掌柜看着破门和金锭根本不敢多问,立马点头哈腰给他换了间房。
贺卿生对应去劫带着的瓶瓶罐罐很好奇,她都没注意应去劫是什么时候搓的药丸。
他先前赶路采的药,现在所剩不多,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用掉的。
应去劫平躺着,高挺的鼻梁使他的侧颜显出了几分凌厉。
“你就这样放他们走了?”贺卿生飘在床幔上,拨弄着流苏。
自从即墨过后,应去劫的医师属性彻底打开,救治救治受伤的小动物便算了,现在竟然连刺客都放过了。
“你这是什么眼神?”应去劫狐疑地望向贺卿生。
“没什么。”小可怜。
“我给他们下毒了。”
贺卿生决定收回上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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