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去劫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僵硬:“没有,我的身体情况我很了解。”
“是吗?”贺卿生笑眯眯凑上前,四周的温度骤然凉了下来,“凡人与鬼魂接触过多,确实伤身,你我这朝夕相伴的。”
“应医师可不要讳疾忌医啊。”
应去劫的腰被黑红煞气虚虚缠了一圈,手腕上的红镯变形拉伸,将他两只手反扣在身后,与肌肤相接处烫得惊人。
哐当一声,毛笔架掉落在地。
水分尚未沥干的毛笔,在干净的宣纸上蹭出一块水迹。
他的下巴被一只冰凉的手掐住挑起,凉意寒彻。
这手的主人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眼神散漫而迷离,慵懒得宛如一只饱餐过后,餍足惬意的猫。
“不若我替医师检查检查?”
应去劫被冰得微微往后仰头——靠得太近了。
即便对方不是活人,即便没有呼吸,但也靠得太近了。
近得他仿佛能数清对方纤长似蝶的睫毛。
“不必,我每日都有监察锻炼,不会……不会肾虚,不劳贺姑娘担心。”
“哦,这样啊——”
贺卿生拖长了语调,冰凉的手顺着他的下颌滑过喉结,一路向下,应去劫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他耳尖绯红一片,神思几乎全然游离天外,根本注意不到为什么贺卿生突然能触碰到他了。
“那好吧。”
束缚他的力量松开,应去劫因后仰而发酸地脖子得到了解脱。
调皮的猫玩闹过后,又发现了其他的乐趣,蹿到了别的角落,毫不留情,仅留给人类一个窈窕的背影。
真是太随心所欲了一点,应去劫想。
贺卿生背对着应去劫,看似在拨弄医馆橱架上的文竹,实则忍着疼,硬咬着牙没让自己骂出脏话来。
她方才掐应去劫下巴的手指,从指腹中心豁开了圆形伤口,伤口处的魂魄淡得几乎消失。
刚刚严行一的一番话意味着,凡间皇都都有人能看到她,想要出手干预,那么凡间修士自然不会无视她。以除邪救世为宗旨的凡间修士会对她不利,这简直是毋庸置疑的结果。
而她作为魂体,终究受限过多,她不能还没回修真界就死在凡间。
思及此,被压制了数天的戾气在心中不断攀升,直到难以抑制。
鬼使神差地,她又产生了夺舍应去劫的想法。
于是她将煞气不断匀薄,覆在魂魄表面,借煞气制造出能触碰他的假象。
但只要她撤去煞气接触应去劫,就会被认定是要夺舍于他,然后被莫名的力量灼伤。
疼痛感传来,贺卿生才如大梦初醒,急匆匆放开应去劫,刻意站得远了一些。
同真元宗的仇,她变成鬼也能亲自动手,并不需要靠夺舍他人来完成自己的遗志。
她本来就没打算过夺舍应去劫。
结合前几次的状况来看,似乎只要戾气难以抑制,她就会如飞蛾扑火一般,失了智地扑向应去劫,然后被无情弹开。
贺卿生捏了一些煞气填补在指尖的残缺处,半晌后,煞气大减,魂魄恢复如初。
好在她这次的动作极其克制,失败了也没有像先前初见那两次一样损耗过多。
应去劫在身后收拾好掉落的笔架,室内静默无言。
“哎呀,应小将军!今天神医看病的名额用完了,他说不看是真不会看啊!小的我也没办法啊。”
“能不能让他看是我的事,你的任务就是别挡路,让我去见他!”
贺卿生看了一眼应去劫,戏谑道:“鱼儿上钩了,应医师今天还真是繁忙。”
这几天,从应去劫找了家医馆坐诊,治好了几个重病之人开始,应神医的名号在京都声名鹊起,传得神乎其神。
大多数百姓不知道镇远将军府长子新丧,而心思活络的官宦人家,却都暗地里讨论起最近京中神医,竟然与镇远将军应宋长子同名。
应去劫专门留那两波刺客性命,毫无证明地让他们带话回去复命。
不为其他,而是他在两波刺客身上分别下了两种药。
中药之人单独生活并不会有事,若和另一个中药之人接触,则会药性相冲,致使人毒发昏迷。
即使经验老道的医师检查,也查不出来。
他早就算准了,应府迟早得派人来请他。
应元起推开门,正对上应去劫望过来的眸子,那是一张美到难以形容的脸,极致的视觉冲击力几乎让他愣在原地。
他惊觉在记忆深处,自己似乎见过这样的眉眼。
贺卿生在应去劫耳边小声道:“这是你亲兄长?长得实在有些难评了,不及你万分之一好看。”
“不是。”
应去劫声音很淡。
贺卿生了然,眼前人五官生得老实,不出错,但普通得毫无特点,做武将打扮,却无半分武将威严。把他放在普通人里勉强算得上周正,但若说是应去劫亲兄长,那老天爷属实残忍了一些。
“在下应元起,求见医师。”门口的人怔然回神,抱拳行礼。
身后端着金银票契的老管家跟了进来,在见到应去劫面容的瞬间,险些摔了托盘。
应元起搭了把手,稳住托盘:“乐伯,你怎么了?”
老管家望着应去劫,嘴唇一开一合,不住地发抖:“像,太像了,和灵玉夫人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应元起震惊,自动将这个名字和记忆里一张倾城绝世的面容匹配起来。
“什么!”他惊诧抬头,仔细打量应去劫,单论容色,此人确实当得上是那位夫人的孩子。
可是就在前几天,府上才简易操办完他这个兄长的葬礼。
到底是怎么回事,应元起看着老管家乐伯,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解释。
但对方老泪纵横,还没开口声音都是抖的。
应去劫淡然抿了一口茶:“二位,今日不接诊,请回吧。”
“公子,您不记得我了?我是乐伯啊。我苦命的公子,我就知道是您,您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没事。”
老管家作势就要向应去劫叩首请罪,被应去劫拦下了。
“老伯不必如此,今日已接待过三位看病之人,规矩不便打破,老伯请回吧。”
“不是此事。公子您名唤去劫,是夫人临终所起,望你免去劫难。您本该在将军府安稳长大的啊!是我对不起夫人嘱托,是我有违老大人之命啊。”
老管家哭得涕泗横流,太过激动,说话前言不搭后语。
跟在身后的医馆掌柜探头探脑,一副想听八卦又生怕惹事的窝囊模样。
应元起依稀猜出了些许真相,为了避免老管家漏出太多不该说的话来,他直接上前打断了对方,言辞恳切道:
“应医师,你应当是我将军府之人。现下父亲身体抱恙,不便亲自来接你回家。听闻兄长医术高明,烦请兄长随我们走一趟吧。”
兄长?
应去劫的年纪竟然比他大啊,完全看不出来。
贺卿生觉得他这话也颇有几分官场上的圆滑味儿,暧昧不清,模棱两可。
应去劫若真不清不楚跟他回了将军府,不知道还能否竖着进去竖着出来。
应去劫不动声色后退半步:“这位大人,这些日子攀亲认子的话我也听了许多,口说无凭。”
老管家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补充:“信物!灵玉夫人留给去劫公子的有把驱邪的长命锁,上面刻着符咒。公子您安然长这么大,身上肯定是有的。”
贺卿生思考了一下,好像之前小木偶被塞应去劫怀中时,确实看到过银色精巧的长命锁。
上面刻着的驱邪咒金光流转,虽然驱不了她,但还是有些许驱邪之效的。
应去劫没有动作,似笑非笑地看向应元起:“应大人,听闻前些日子应将军府长子新丧,若信物尚且流落在外,又是如何定丧办事的呢?”
应元起一个头两个大,他虽是武将,但自己的母亲确实算不得什么光明磊落之人,妻妾争宠的后宅手段他自幼便见过许多。
前些日子母亲突然着手办理兄长丧事,他觉得不对,但自己人在禁军校场,对不触及自己利益的事,根本懒得多问多管。
现下看来母亲和这件事脱不了关系,他竟然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这件事是个误会。”应元起险些咬到自己舌头,他本人都不太信的话,说出来尤为坎坷,“应医师,父亲他因为前些日子突闻丧讯,忧思过度,一病不起。如今看来既是误会,你若去见见父亲,想必他能心结愈全。”
贺卿生听了这话都有些忍俊不禁,“突闻丧讯,忧思过度,一病不起”,半个字不提自己也病了但和应去劫毫无关系的母亲。
谁说武将说话没有水平,他说这话可太有水平了。
若不是应去劫是这“一病不起”的始作俑者,估计还真能被感动半分。
只可惜,贺卿生知道应去劫也不是如他表现得和善温润,内里也是个黑心芝麻馅的。
果不其然。
应去劫大义凛然道:“应大人此言差矣,无证之事无定论,若又让应将军空欢喜一场加重病情,那岂不是我的罪过?我意已决,大人请回吧。”
应元起急了,伸手去拉应去劫,还没碰到对方就被一股彻骨凉意定在半空中。
应去劫瞥了一眼他,那是一个极其冰冷的眼神,应元起的手缩回来也不是,继续伸手也不是,难得手足无措起来。
可是御医断言,父亲母亲的怪病不出三日便无药可治,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
应元起急得冒火,看着乐伯手中的金银钱契恨不得甩应去劫后脑勺上去,却又不能真把人得罪死了。
他望着对方渐行渐远,心中涌起了个荒诞的猜测,对方是否已经知道了实情,故意如此。
乐伯见人要走,极力稳住情绪,对着应去劫的背影高声道:“公子天人之姿,若老夫人亲眼所见定能认出,只是老夫人前些年就已有些糊涂了,身体不大好,一直卧床避事。”
“公子求您回去吧,老夫人很惦念您。”
应去劫脚步微顿。
我也是见识上jj的口口文学了,笑了半天哈哈哈哈离谱,拜托,这屏蔽词比我脑子huang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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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黑心芝麻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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