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宋默本身也没什么要买的，他的职责就是当个兢兢业业的推车工。
倒是温予生怕亏待了他似的，每经过一个货架都要问他：“这个要吗？那这个呢？还有这个，你喜欢吗？”
他好像只是单纯觉得询问很有趣。
次数多了，宋默开始习惯，习惯之后，当温予再拿起某样东西时，他条件反射地先开口：“不要。”
温予把东西放进购物车里，表情很是无辜：“是我要。”
宋默：“……”
宋默噎了噎，绷着冷脸，耳垂却漫上一层粉。
看着他的模样，温予哈哈笑起来。
“我真不是故意的，”他边笑边拿起一包糖抖了抖，“以表歉意，我请你吃这个——你吃过没？”
宋默摇摇头。
他从小就对零食不感兴趣，别的同龄小孩儿在吃糖玩玩具的时候，他在跟着他爸和干爹扎马步学拳。
“你居然没吃过？小的时候这糖可火了，我们班上每天都在分着吃，”温予发现新大陆似的，“那你必须得试试，这个不甜，放心。”
打着包票，他把糖扔进车里。
于是温予发现了新的玩法，货架上的每一样东西他恨不得都问一遍，从“这个要吗”变成了“这个吃过没有”，宋默一说没吃过，就兴冲冲地想要加入购物车。
几次三番，宋默又条件反射学会了说“吃过”，以此避免购物车里出现多余的东西。
可这并非长久之计，因为温予很快察觉到他的小计谋，快步走向下一个货架，拿起一样东西：“这个——”
“吃……”
刚出口的半个字生生卡壳，看清温予拿的东西，宋默再次无言。
温予抛了抛手里的钢丝球，笑眯眯地：“吃过啊？”
宋默：“。”
温予放下钢丝球，唉声叹气：“宋默，你变了，你不老实了，就这么敷衍我。”
他痛心疾首的模样像是被伤透了心。
宋默憋了半晌，见他捧着那颗钢丝球搓来搓去，终于认输似的轻吐出一口气：“……没吃过。”
话音刚落，温予现场表演了什么叫做川剧变脸，多云转晴不用一秒。
但是钢丝球最终还是进了购物车，温予说：“拿都拿了，买回去刷锅。”
邱为他们逛得快，温予和宋默到收银台集合的时候，他们三个已经逛两圈了。和他们相比，温予和宋默的购物车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温予拨弄着他们仨车里的东西：“真停课也最多停一天，你们这些东西一个星期都吃不完吧？”
邱为：“别管，爸爸乐意。”
陈才也在看他俩购物车里的东西：“你们两个人才这么点东西？”
“准确来说，都是我的，”见陈才拿起钢丝球，温予补充道，“哦，这个是宋默的，他要吃。”
“……啊？”陈才以为自己听错。
没有最后那三个字还正常，加上那三个字，这就成了奇闻。三双不可置信的眼睛一致转向宋默。
宋默：“……”
邱为：“……钢丝球？”这可是钢丝球！
温予一本正经地点头：“他没吃过。”
三人战术后仰。
宋默：“。”
宋默绷着脸，自暴自弃：“尝鲜。”
顿时，他们看他的眼神里多了敬佩。
温予忍不住了，噗嗤一声，哈哈大笑：“你们还真信啊！”
“……靠，”邱为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说真的。”
“正常人会信？”
“不是有那种，异食癖吗，”邱为说，“而且你就算了，宋默那表情看上去也跟真的一样。”
温予边乐边想，那明明就是放弃挣扎了。
他们逛超市最多半个小时，外面的天气已经完全变了。雨幕连天，被风吹着密密斜斜地飘动。
“你们带伞了吗？”温予问。
他们这两天都在关注台风，更别说气象局还发了好几条短信预警，伞是出门必带的。赵骏明和邱为打车走了，陈才留下等他爸顺路来接。
宋默在一旁接电话，温予也收到他爸的消息，让他发个定位，说过来接他。
刚把定位发过去，宋默挂了电话对他说：“我爸马上到。”
意思是他们一起坐他爸的车回去就行。
温予赶忙撤回定位消息，告诉卫明卓不用来了，他和宋默一起回去。
超市门口聚集了不少人，有匆匆跑来避雨的；也有买完东西一时走不了的；还有和他们一样在等车的。不一会儿门口就排满了出租车和私家车，都是来接人的。
宋爸爸说的马上真的就是马上，不到十分钟就到了。但门口人多车多，开过来不好掉头，只好停在对面。
撑伞的时候温予无意间碰到宋默的胳膊，一顿，然后按住了他的伞：“咱俩撑一把过去吧。”
两个一米八的大男生已经算是成年人的体格了，共撑一把伞，不用想都知道肯定得湿一半。但没办法，宋默的伞就算撑了也白撑，一会儿出去就被风吹折了，湿全身还不如湿一半。
换作别人，只会觉得温予的建议莫名其妙，有伞不撑是傻子。但宋默和他对视几秒，没有问原因，乖乖地把伞收起来。
一路小跑过去，两人肩头都湿了。
上了车，温予才发现副驾驶有人。那人扭头看着他们：“小默不是有伞吗？怎么两人还挤一块儿。”
“干爹。”宋默只叫他一声，没有回答问题。
干爹？
温予有些好奇，正撞上对方也看过来。男人文质彬彬的，一副斯文人模样，和他父亲给人的感觉很像。
他贯来嘴甜，大方叫人：“叔叔好，宋叔叔也好。”
宋彦光“嗯”了一声，听不出冷热。温予心想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你好啊，你就是温予吧？我姓戚。”戚北笑道。
“您认识我？”
“昨天和小默吃饭的时候听他提起过你，你可是他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戚北说，“而且说来也巧，我和你妈妈有过生意上的往来，也算是认识——你妈妈是温澜吧？”
“对，这也太有缘了。”
温予应着，看了眼宋默。
——第一个朋友。第一个。
怎么还怪让人自豪的？
宋默没回应他的视线，语气略带一点别扭：“干爹。”
“怎么，害羞啊？”戚北逗他，“干爹也没说错啊，以前哪见你和谁走这么近过？当着人家的面就不敢承认啦？”
温予觉得新奇。
面对长辈的宋默隐约露出来一丝孩子气，又是他没见过的样子。
他自然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真的吗？我真的是你最好的朋友？”
是怎么从“第一个朋友”变成“最好的朋友”的。
宋默被他这句话堵得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面无表情的，但很快就把耳朵憋红了。
偏偏戚北跟着小孩子一块儿起哄：“快说啊小默，把你昨天怎么跟干爹炫耀你好朋友的，说给人家听。感情是需要表达的，知道吗？”
宋默：“？”
他试图挣扎纠正：“……我没有炫耀。”别说炫耀了，他在饭桌上甚至没说过几句话，都是三位家长聊得火热。包括温予的事情。
但一丘之貉的温予才不管：“就是，敢作敢当，宋默你这样是会失去我的！”
也不知道这句话好是怎么戳到了宋默，他愣了愣，忽然看过来。
温予撞上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异样，也是一顿，玩闹的心思霎时少了一半：“怎么了？”
见宋默不说话，他不由放软了语气：“你别在意啊，我说着玩儿的，不是非要强迫你说什么。”
戚北见状也道：“小默？不高兴了？干爹的错……”
“你是。”
宋默忽然开口，声音轻到几不可闻。说完，他垂下眸子，扭头看向窗外。
风雨给车窗涂上一层磨砂水雾，温予再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看见少年鬓边碎发下微红的耳朵。
水珠嘈切，如落玉盘。
有那么一瞬间，仿佛砸在了温予蓦然漏掉一拍的心跳上。
《朋友》
嗯嗯嗯，好朋友，先是朋友后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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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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