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地铁口，夕阳更黯淡了些，落日余晖在云中穿插，瑰丽色彩如一场绚烂的超新星爆发。
温予看着那轮橙红的落日：“看，咸蛋黄。”
宋默看过去，没说话。
虽然已经仔细清理过，但还是有些细碎的面团残渣粘在头发上；再加上面团上抹的油渍……有点狼狈。
真是飞来横祸。
老板过意不去，最后没收温予的钱，还多送了一份给他们。
温予忍不住伸手，试图捻掉他头发上顽固的面坨坨。
宋默顿了顿，却没躲。好半晌，他忽然说：“……你可以笑。”
不用说，他也能想象到自己那副模样有多滑稽。
他一说，温予也不禁回忆起来。他诚实地说：“我那会儿确实很想笑，但是仔细想了下今天发生的事……宋默，说真的，你觉不觉得自己今天有点倒霉？”
从早上开始又是豆浆又是鱼缸的，中午碰上麻辣烫和篮球，好不容易度过了一个相对平和的下午，好嘛，到了放学天外飞来一张饼。
要说是什么大事，这些都不是，但就是这种日常小事的不顺才最煎熬。
“嗯，我知道。”宋默说。
他的用词是“知道”而不是“觉得”。这个说法，就好像他早预料到自己这一天会过得磕磕绊绊。
“你知道？”温雨来了精神，“你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
结果宋默说：“不知道。”
温予顿时失望。他还以为宋默和他一样，有着能够看见未来的能力。
他总觉得这种超自然的现象，不一定只会发生在他一个人身上。如果只有他，那么原因呢？为什么？
少年的情绪无论是起是伏，都不加遮掩。他蔫下去时肩膀微塌，小扇一样长而浓密的睫毛耷拉下去，掩盖了眼中的神采。就连那好像总是微笑着的嘴角，也撇成一个郁闷的弧度。
就像无法拒绝温予的笑容一样，宋默的心脏也被那下垂的嘴角戳了一下。仿佛这个表情他见过许多次，每一次都令他揪心。
他忍不住想说点什么，好让温予的表情再次明亮起来：“我……不是第一天这样。”
温予看过来，表情果然比刚才明朗一点。
宋默又说：“我运气向来不好，习惯了。”
“这怎么能习惯？”温予快步向前，面朝他倒退着走，对他的淡定感到诧异，“你难道经常像今天这样，遇到这些乱七八糟的倒霉事儿？”
宋默处变不惊的模样告诉他，他说对了。
难怪……温予突然发现自己想岔了。敢情宋默往包里装衣服，不是因人为因素，而是经常被这些飞来横祸砸到，所以才“未雨绸缪”。
温予有点哽住。
“小心。”
后面有个小小的台阶，眼看温予再退一步就要绊上去了，宋默下意识伸手拉住他。
实际上，温予根本不需要扶。这条路他每天都走，路上哪里有个小小的凹凸不平他都知道，但他还是被宋默抓住了。
肌肤接触的一瞬间，温予微微愣神——这个神情不是宋默今天第一次见。每次他们有肢体接触的时候，温予就会这样。
或许一秒、或许两秒……在那一两个瞬间他的目光落在不知道哪里的虚空里，仿佛看到了什么。
宋默忍不住抬眸。
温予手中拎着的两份飞饼晃动，塑料袋摩擦出声响。始料未及的是，他竟然也一把捉住宋默的胳膊。
四目相对。
【今天看来是没事了……】
【等一下，明天这些是什么？粥就这样撒完了？】
【食堂……啊，翻了……好没公德心的小鸟！怎么还往宋默头上拉屎啊？】
听到这里，一声无奈又唏嘘的叹气，既是温予的心声，也是实实在在的一口叹息。
宋默匆匆敛眸松手，可温予却没放开。
从小娇惯着的少年手上没有丝毫的茧痕，是柔软的。
“宋默，明天我们也一起去学校，好不好？不过不要坐公交和地铁了，我叫张叔来接我们，”温予很认真地盘算着，似乎没发觉自己抓着宋默的手，“明天中午……唔，你还要在学校午休吗？其实中午回来一趟也不麻烦，睡觉的时间是肯定够的……”
没法不管。
虽然提前预知、然后规避是一部分，但温予从小也确实没遇到过什么烦恼和困难，每一天都过得活蹦乱跳、顺心顺意。
他从没见过这么倒霉的人。
温予承认自己是好奇了，只是一小下——他想看看宋默今天还会遇到什么事，没想到连明天都顺便看到了。
一日之计在于晨，宋默的倒霉也从早晨开始。
早餐买的南瓜粥刚拿起来，纸杯底部就破了，一杯粥从有到无只需一秒不到；上课期间倒是风平浪静，到了中午他们去食堂吃饭，被嬉闹的同学踩到脚，餐盘翻了，重新打的餐没吃两口就吃到只虫子；回教室的路上还被一只鸟在头上拉屎，该说是鸟拉得准还是宋默接得准呢……
看都看到了，不帮一帮，良心不安。
他在脑袋里预想着明天的规避计划，继续对宋默说：“然后我们……”
“……温予。”宋默的声音和他的重叠在一起。
“嗯？怎么了？”
宋默没说话，只是动了动手。
从刚才开始他的手臂就被温予攥着又捏又揉，好像这只胳膊变成了某种解压的捏捏玩具。
“啊，抱歉，”温予松开手，看着宋默小臂上自己捏出来的红痕，有些歉然，“我抓疼你了吗？”
宋默垂眸扫了眼，说：“不会。”
“那就好……我想事情的时候会有这种坏习惯，下次要是还误伤到你，你可以早点提醒我。”温予说。
片刻，宋默才低低应了声。
“这个给你。”走进电梯，温予将其中一份飞饼递过去。虽说没花钱，但这两份饼可是用宋默的脸面换来的。
“不用。”
“我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而且待会儿要吃晚饭。你不知道，楚姨做饭可好吃了，我还得留点儿肚子给她做的大餐——对了，你爸妈晚上在家吗？你家要是没人做饭的话，可以来我家吃，给你尝尝楚姨的手艺。”温予自诩楚姨厨艺的头号小粉丝。
宋默依然回绝：“他们在家。饼……你吃，我不吃甜的。”
温予：“不喜欢吃？”
宋默摇摇头，微微蹙眉，找不到一个准确的形容来回答这个问题：“不算，就只是……不吃而已。”
一份饼而已，没什么好勉强的，温予只好全部带回家。
他在电梯外朝宋默挥挥手：“明天见。”
电梯门合上，那张笑脸却好像仍在眼前挥之不去。
宋默垂眸，便又看见小臂上的痕迹。温予的力道本就不重，红痕已经消退得七七八八。
不知为什么，忽然觉得有点可惜。
他抬起手臂，轻轻碰了碰那些捏痕，忍不住按下去，试图加深这些痕迹，好像这样就能留住什么。
“叮——”
电梯到达的声音唤回思绪，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他怔了怔，仓皇地放下手臂，快步走出电梯。
父亲还没回来，宋默进屋的时候母亲刚解开围裙：“回来啦？洗手吃饭吧，你爸今天要晚点才回，咱们不用等他。”
“嗯。”
唐蕊看着从自己面前经过的儿子，关切问：“默默，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宋默顿了顿：“什么？”
“我看你脸这么红，不会发烧了吧？”唐蕊赶忙上前探了探儿子的额头，“好像是有点烫……等一下，你头发上是什么？面粉？”
宋默脑袋一偏，躲开了他妈的手，闷头走进厨房洗手拿碗：“我没事。”
唐蕊还是不放心，跟在他身后担忧不已：“先去洗个头洗个澡吧，我看你身上衣服也换了，今天又发生些什么事？”
宋默说：“就那样。”
唐蕊叹息一声，接过儿子盛好的饭：“也不知道那位老先生的话可不可信……搬到这里来，真的能帮你改运吗？还要多久才能看到效果……”
闻言，宋默往房间走的步子缓了一瞬。
他看向小臂，那些痕迹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了。
拒绝封建迷信！（严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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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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