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流行派的放学音乐已经结束，往老大桥的人少的就像晚上放了晚自习。九十月份的季节三四点钟的天还没到夕阳西下的时候。
陈持和卑筱悠并排骑着车，“那天你有看到集市吗？”
卑筱悠微微一愣搭在调速器上的手指一顿，“哪、哪天？”
陈持低着头眼睛往左瞥了瞥似有似无看了眼边上人的小动作。
“就是在职高那边遇到你那天。那条路上有集市还挺热闹，卖那种盐卤做的老豆腐现在都基本上见不到了。”
卑筱悠顿了顿，问：“你，看的这么清楚？”
陈持点点头，什么叫看的清楚？我又不瞎就算最近眼神不好也认识买的什么啊， “是啊，还能闻到豆腐香，我还第一次知道这东西还有香味……”
卑筱悠急促地打断：“那天风那么大你真的能闻到味道？”
“闻到。淡淡的豆子香，还有桂花的香味。现在这个季节有桂花了吧。”陈持拧着眉头回忆，那天的桂花味混着豆子香真的很特别只是就一瞬还没找出感觉就消失了。
“你……”陈持对上边上人的眼睛，卑筱悠一双眼睛上扬的狭长，原本的双眼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休息好只留眼尾地方顺着眼型轻轻勾起，瞳孔的深棕色里毫无半点之前的紧张单纯。
这双眼睛和寻辞突然睁眼时的一模一样，原来那次的熟悉感就是开学报道那天卑筱悠站在教室门口看着自己的眼神。
冷冷的透着戏谑玩弄的拒千里之外，还有那句清冷的“你好，我叫卑筱悠。”
“我我没在意有没有市集，那天天快黑了急着回家都没看路边。”卑筱悠错开视线，歪歪扭扭的单手抓着车把揉了会眼睛。
陈持有意想再对上视线，“有空一起去看看，说不定还有其他什么东西。”
“啊，好、好啊。”卑筱悠放下揉完眼睛的手，一双水汪汪泛红的眼睛单纯无辜地眨巴着。
过了老大桥人渐渐多了，正好赶上了小学放学的点，小孩子背着书包往外蹿家长在门口等着。
陈持避让着小孩索性下来推车，“你家是在安州路上?”
卑筱悠骑的很慢灵巧地左右控着车把穿梭在人群中，周围吵的压根没听到陈持在说话。
本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话陈持也懒得再问，只是自己虽然分不清哪条路是哪条路但这个安州路好像没怎么听提起过。
卑筱悠的车技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已经到车库门口的陈持突然停住一刻，拥挤的小学门口全是小孩还有各种的流动摊贩，他平时连单手骑车都不稳的人竟然能这么游刃有余。难道这个学校又是根本不存在的？像那个不知时空的幻境、那条路上的市集、还有那天晚上的雨。而且今天提到市集时，他说话的语气……
“怎么了?车库门开不了了吗?”隔壁正在关车库门的大爷热心地凑过来问。
陈持拿着钥匙的手还悬在半空，“啊……没事、没事，能开。”
急，语气很急，他在急什么。钥匙扭开的一刻陈持终于想出了不对。
“持哥。”
陈持带上车库门，过道口一个男生叫住自己，依稀记得高一时一起升过国旗当时还随意聊过几句。
“我是四班的，叫林遥。”男生犹犹豫豫的声音小幅度躲开陈持的眼睛，硬着头皮声音越来越小，“持哥你国庆要去市一中吗，能不能麻烦帮我带个资料？”
陈持一愣，去市一中？
“就是去年期末考全市前五十名的去市一中参加活动。你们班主任没和你说吗？”
陈持低头扫了眼手机里的未读短信，十月一日上午九点于市一中体育馆参加交流学习会，“要带什么资料？”
“就是市一中西门口那家，我把钱给你就是这两本。谢谢谢谢太谢谢了。”林遥激动的把写了资料名的纸条和钱塞到陈持手里。“这资料特好就是基本上买不到说是只有市一中边上那家版本最对……”
林遥对着几本资料说的两眼放光，在城西中学还有愿意为了几本资料大街小巷找的真的几届难遇一个。陈持想了好久还是止住了开口我想先回家这句话。
市一中每一届都会弄个这个活动，说是为了让市前列的学生交流学习实际也是想把不是一中的学生动员转进学校。
陈持基本压着点进了学校，本来县城到市区就有些距离再加上一中放假期间只开放南门，公交站只在西门口还得绕一大圈才能到。
光荣榜。
陈持停在学校长廊的走道上。还是高一期末考试的光荣榜，这栋连着的楼应该是当时高一升高二的那届，楼下的告示栏还没换，每一栋楼下的告示栏对应各自年级最近考试的光荣榜。
全市排名第三高一年级排名第二 王煜，光荣榜的偏上位置写着名字班级名次边上是照片。
往下的名次几乎是顺序排列。
从年级第二开始排？他们的第一呢？期末联考的市第一是一中的吧，陈持拧着眉好像当时没怎么关注这个问题。
王煜名字的上面空了一截，还有什么东西没撕干净的痕迹。陈持凑近告示栏随手撕了还留着的毛边。
学校打扫的阿姨看着已经站在过期公告栏前有一会的小伙子问：“你是参加今天活动的是啊？”
“啊，是的，请问体育馆是在?”陈持回过神搓搓手里碾成团的毛边纸。
“从这条路绕后面去往那走。”阿姨拿扫把一通兜兜转转一指。
体育馆贴在西门口，还有一两个背着沉甸甸书包的学生急匆匆往里。
说是九点开始的活动也算不上开始，学生一簇簇的团在一起，也有单个的。
头顶锃亮的老师拿着话筒在音响边喂喂喂试声，“大家到了就先坐，别散着都坐到中间。”
体育馆的看台位置零散的坐着学生又百不情愿的聚到一起。
陈持拉开折叠的凳子，问：“这边没有人吧。”
“没有。”男生用衣角擦着眼镜，泪眼汪汪的打了个哈欠。
好像在刚刚的光荣榜里有这个男生。陈持匆匆扫了眼有点印象。
“人到齐了啊那就开始了。先请我们王煜同学上台和大家分享一下自己的学习心得……”
前排扎着马尾的女生数了数，小声问边上人，“不是前五十吗？怎么就四十九个人。”
十人排的过道看台五排少了一个。
“第一名不可能来的。”陈持边上的男生戴上眼镜冷哼声，“要不是第一名转学怎么可能他上去发言。”
“转学？在一中转学转哪去，转到省附中？”
男生单耳塞了个耳机翻出张叠成块的卷子刷题，礼貌回了句：“不知道，不熟。”
几个小声的窃窃私语：“那个第一话比较少，也不参加活动，那种代表讲话什么的都不参加。”
“他话少?他是压根不会理你。”男生又哼了声继续勾勾圈圈的刷题。
这人似乎不是对王煜不满，而是提到谁都要哼。“你们学校的第一名就是期末的市第一?”陈持问。
“嗯。”
“叫什么?”
“卑筱悠。”男生还没说话其他一中的学生就答了。
“卑筱悠?”
陈持的声音有些大，台上的王煜似有似无的往这看了眼。
“怎么了他是第一很离谱吗?”男生对上陈持震惊的瞳孔，有些意外。
“他是第一?”陈持控制着面部表情艰难的重复一遍。“他们刚说他话少，是那种内向的话少还是……”
男生停下笔来回摁着笔后的按钮，“内不内向不知道，但他的话少肯定不是内向的话少。他是完全不和我们接触到教室就趴桌上睡觉，要不就是见不到人。”
“我是真的佩服他，整天都趴在桌上还是那种睡着的，这个睡眠绝了。”
“他，长什么样啊。”陈持一时间怀疑他们说的卑筱悠是不是那个卑筱悠。
“长什么样，就是高高瘦瘦的。”男生摁下笔尖，“想不出来。好像眼睛挺特别，像、像画了个那个叫眼线？他日常戴口罩，也不知道具体长什么样。”
陈持插在口袋的手下意识抓了口袋里布，眼睛……应该是他了。
“就这样。上面那个就是卑筱悠。”前面的学生往后递了张手机里的照片。
照片模模糊糊，照片上迎面站在二楼过道的男生一中统一的红黑色校服戴着口罩短发寸头。
边上的男生摁回笔尖瞥了眼，“哦，这是高一刚开学时候的。当时说要每个班进校第一名上去讲未来目标，卑筱悠可能就参加过这么一次活动。”
“他当时站在二楼戴个口罩但估计脸冷的应该能掉冰渣，就这么一动不动的俯视着，当时他说。”前面拿手机的学生小声清清嗓子，“以后的考试年级第一只能是我。”
“这么狂。”
“嗯，当时都震惊了，第一次真的第一次有人这么发言的，估计建校史上都没有。他那个说话声音低还冷，整个跟低音共振似的。”
“倒还有点睥睨天下的感觉。”男生笑笑。“他现在和你一个学校?”
男生看着陈持，周围一圈八卦的人都看向陈持。
陈持被盯得发毛：“是是啊。”
“什么学校。”
“宁县的城西中学。”
“呃……反正他以后会是你一个比较强劲的竞争对手。”男生冲陈持点点头。
“城西中学?是宁中吗？”
“不是，一个三流高中。”
“卑筱悠千方百计转学去那?”
你们问我我怎么知道，陈持暗道，等等，千方百计?
“他千方百计转学?”
“嗯是啊，具体什么情况不知道反正打架闹得差点开除。”
体育馆的声音渐渐静了下来，台上的领导讲话结束。半天的时间卑筱悠变得越来越陌生，可能压根就从未熟悉过。陈持突然想到晚自习结束路上卑筱悠不好意思的那句以后有不懂的题目还要请教。现在想想，呵，一个学神……简直离谱，他到底要干什么。
上午的交流会就这么结束，讨论卑筱悠的比交流学习更火热。
体育馆里的人零零散散出来。陈持往前走的脚步停了停，岔开和人群的距离问刚刚边上的男生，“你知道寻辞吗？和卑筱悠有什么关系吗？”
“不认识，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卑筱悠，说实话我们和他完全不熟，我都压根没和他说过话，他可能就没和谁说过话。”
陈持路过教学楼前故作无意的问：“你们学校转学了还要把光荣榜上名字擦掉啊。”
男生看了眼好久没换的光荣榜，“那是他自己擦掉的，照片也是。”
“这么……个性?”
“也不是个性。之前是冷后面那阵子他好像特别急，特别着急要走，不知道为什么。”
男生聊了会算着时间直接去补习班。
陈持一个人站在公交站台等车。
卑筱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睥睨天下?
睥睨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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