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宁雨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两个男生。
协商合作的最终结果是不欢而散。
“就这样让她走了吗？”陆尽明以为闻简述会把人拦住。
闻简述稳稳坐在小凳子上，神情自若，“她来历不明，我们没有那么信任她，况且她也不是什么都说了，留下时间给彼此甄别信息也好。”
离开房间的赵宁雨回到了客厅，长辈们的话题早已经不是凶手的罪刑了，而是陆明月。
曾淑仪看到她，朝她招了招手，“陆尽明怎么样了？”
看了眼在旁的陆永盛，赵宁雨并没打算说太多，“他不太好，看起来不是很精神。”
“他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吗？”曾淑仪表现得颇为关心，兴许是母爱泛滥，她问陆永盛，“他吃饭了吗？”
陆永盛考虑细致，自然不会落人口实，“我有安排人给他送饭，不用担心。”
“那就好。”曾淑仪点了点头，不打算继续过问他们家事，但陆永盛却像是陷进了回忆里，自顾自继续说道：“我一直在想尽明这孩子像谁，他其实既不像我也不像明月，这只能怪我们没有给到他足够合理的爱。我跟你们比相差太多了，所以总想再努力点，也总想让他也努力点，结果就是我给到他的压力太大，陪伴太少。”
“他从小就不太喜欢我，明月又太过溺爱他了，我们都不懂得怎么做一对合格的父母，才造成了他如今的性格。在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明月的事就是一个导火索，要不是昨天他的举动，我不会知道他对我充满了失望与仇恨，更不会知道作为一个父亲我也同样非常失败。”
他用手背抵住鼻梁，像是在酝酿情绪，也像是在压抑情绪，“明月的事我也有责任，是我太放心周围治安让她独自出门。都怪我因为她说要给我准备惊喜松懈了，说到底都是我的错。”
最终他苦笑道：“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尽明原谅我，现在他不愿意出房间见我，我也不敢去找他。”
陆永盛这一系列表演简直无懈可击，赵宁雨暗暗感叹不愧是几十年的老戏骨，演起对妻子的深情与对儿子的愧疚简直信手拈来，即便她戴着有色眼镜看他，也只能通过过度解读来论证他内心的阴暗。
这场表演又一次赢得了在场长辈的安慰。
杨婕恬因为先前拒绝了一次道德绑架，看陆永盛这么难过，连忙就开口安慰他：“别这样说，这种事情谁都不想发生。你们是父子不是仇人，他能够理解你的。”
是父子没错，也是杀母仇人。
赵宁雨忍不住抿唇，当她意识到自己的思考太过明显时她马上看向了陆永盛，所幸他低着头，没能发现她的异样。
在众人的安慰下陆永盛重新振作精神，他很绅士地跟大家道了声谢。因为道谢的同时视线环顾客厅一周，他很顺理成章地发现少了个人，“说起来小述怎么没来？”
装的，赵宁雨心里只有这两个字。
她并不相信闻简述混进陆尽明房间的身法有多么高明，家里凭空多出一个人，身为房子的主人陆永盛会不知道吗？
还是就像陆尽明所说，陆永盛对他产生了怀疑，所以现在在试探什么？
陆永盛早不问晚不问，偏偏选在她去完陆尽明房间回来后问，很难不让她觉得他是在试探自己。
在杨婕恬开口前，赵宁雨不太礼貌地插话了，“他在陆尽明房间里，陆叔叔你不知道吗？”
这句属于是她明知故问了，她没把握在陆永盛面前隐瞒太多事情，有时他的眼神会让她想起蛰伏在暗处的毒蛇，她不得不抛出一个诱饵，不论这个诱饵是否能引他现身，也总比坐以待毙强。
此时毒蛇没有动静。
陆永盛面上毫无破绽，他很适当地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他是昨晚来的吧？那时候来的客人比较多，应该是我没注意到他。”
“这样的话尽明还是不太懂事了，我只安排了佣人送一人份的饭菜，他们两个大男生怎么够吃？逸煊，对不起啊，亏待了你的儿子。”
也不知是不是戴了有色眼镜的缘故，赵宁雨感到有些许不适，她总觉得陆永盛的话别有深意。
似乎是习惯了陆永盛的严父做派，闻逸煊表现得很平静，“毕竟是个孩子，遇上这种事情需要朋友陪伴也是正常，这种时候就不用对他那么严格了。”
杨婕恬接过了话头，“对啊，简述知道饿了会自己找吃的，也不是三岁小孩了，你不用担心他。”
先前还在自我反省的陆永盛又严厉起来，“难过是正常的，但他不能总想着靠别人，他以前就总是靠我和明月，所以才没有担当。我已经失去了明月，尽明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了，我不容许他有任何闪失，我希望他能够独立，不要总像个孩子。”
他抬手看手腕的表，不容置喙地说道：“晚些大家一起留下来吃个便饭吧，正好你们也把小述带回去，之后我想跟尽明谈谈。”
这话一出总算让赵宁雨知道他的目的了——合情合理支开闻简述。
陆永盛都这么说了，杨婕恬自然不会多说什么，拿起手机就给闻简述发了条信息。
应该是看到了消息，闻简述很快就背着挎包出来了，他瞥了眼赵宁雨，在她不远处坐下。
赵宁雨则若无其事地在心中背诵课文，以此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有大人小孩在的场合，话题难免会牵扯到小孩，现在也不例外，陆永盛盯着闻简述落座，先是感叹了句他又长高了，而后跟闻简述寒暄，像是个和蔼可亲的长辈。
“小述，你昨天过来怎么没跟我说？我只安排了佣人送一份饭给尽明，你现在会不会肚子饿？我让厨师给你多做几道菜，等会儿你可要多吃点。”
跟陆永盛这种老油条比不了，闻简述毕竟只是一名高一的学生，在面对一个狠到能谋杀自己妻子的男人时，自然做不到那么淡定。
兴许小说给闻简述的设定是略微有些面瘫，他脸上的表情不多，显得非常镇静。但他还是下意识看向了自己的父母，像是在寻找主心骨，这个过程用时并不长，只有知道内情的赵宁雨能稍微揣测一下他的心路历程。
只见他很快就与陆永盛对上视线，解释自己不请自来的原因，“昨天考完试收到消息我就来了，当时客人很多，我看您正在忙，就想着先去看看他，到现在才跟您打招呼是我的不对。”
闻简述的话客气又疏离，陆永盛像是习以为常，并没有责怪他的冷淡，“你是尽明的朋友，不用这么客气。昨天考试怎么样，难度大不大？”
在旁人看来，询问一个消极对待考试的学生“考试难度大不大”实在是属于没话找话的范畴了。在一旁只想置身事外的赵宁雨也被波及了，“小雨呢？感觉怎么样？”
一下用考试将话题兜到两人身上，赵宁雨是没想到的，但这种话题在长辈与晚辈的对话中实属常见，也不能说是意外。赵宁雨只能勉强笑笑，“陆叔叔，你是知道我的……我成绩不太好，这是难了还是简单了，我看不太出来。”
闻简述赞同地点点头，直接来了一句，“我也是。”
得到过赵宁雨答复的曾淑仪不太在乎这次成绩，开口解围了，“学生嘛，考试多了去了，一次两次的发挥说明不了什么。”
杨婕恬也许是已经习惯了闻简述的低分，只是说道：“等分班了之后再确定自己的方向也不迟。”
闻逸煊赞同地点点头。
两家父母成功将孩子从考试的话题中解救出来，又将话题绕回了陆尽明身上。
赵文川似乎还没调整好时差，看起来有些困倦，这个时候才说道：“永盛，我知道你也在难过，但是还是要顾及到孩子的心情。他想自己待着静一静，就让他静一静吧，不用去打扰他，我想他还是心里有数的。”
“嗯，不过岳父听到消息后进急诊了，现在还在医院休养，我打算明天带尽明去看看他。”
赵宁雨忍不住看了闻简述一眼，却发现后者也看向了她。
老实说闻简述有些意外，因为在小说里，陆尽明甚至没能在陆昌平死前见他一面。排除陆尽明因为丧母之痛将自己关在房间的原因，他们也曾猜想是不是陆永盛也有从中阻挠。
察觉到自己此刻没在按小说剧情行事，闻简述很顺利地说出了这句话：“陆叔叔，我们也能一起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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