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训练室里，键盘的敲击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屏幕上显示出“Victory”的字样，坐在电脑前的人这才往后一靠，长长舒了口气。
殷晴十分疲累地摘下护目镜，本想什么都不管了就把它随手扔一旁，但一想到这是林捷的备用护目镜，到底还是忍住了心底的冲动，将它好好的放在了桌上。
总得以防万一。
时隔四年，游戏内容变化了太多，她也变了太多。
到底还是没能熬住身体功能退化带来的一系列连锁反应，每当她带着护目镜进入一盘游戏，好一点的情况能坚持打完，坏一点的情况就连穹顶之路里的十分钟她都撑不下去。
号都被封了两个了，她才勉强适应了现在的游戏节奏。
在实战中得验证十有**会坑队友，她便只能不厌其烦的在自定义模式里实验那些连招体系和技能释放。
稍微的角度不同都有可能改变一场战斗的结局，一丁点属性上的改动，都会影响到这个英雄或者这一整个种族在赛场的出场率，更别说操作上的不同和差异了。
能决定战局的因素实在是太多，总要挨个试试才知其中轻重。
缓了半天才熬过头晕带来的目黑，她微微叹了口气，最终还是重新直起身子来在笔记上记录着刚才的数据。
等着全部记录完毕，她看了一眼时间，轻手轻脚地关闭了电脑和训练室里的一切设备，偷偷摸摸地自己推着轮椅出了房间。
一出房间，走廊上的声控灯跟着一亮，殷晴刚把门关好，一偏头就看见个人跟棍子一样立在那儿。
“哎哟我去！”殷晴也是吓了一跳，“大晚上不睡觉杵这儿当鬼呢？！”
陆鸣打了个哈欠，勉勉强强撩起眼皮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你大晚上不睡觉猫训练室里干嘛呢？都凌晨4点多了，早就过了你正常休息的时间了。”
殷晴说实话挺烦这小子明明什么都知道还喜欢装大尾巴狼的样子。
见了就想抽。
也不知道林捷是怎么忍得下去这人这德行的！
“装，再装一个试试？”殷晴根本不吃他这套。
陆鸣:“……”
只见他晃晃悠悠地站直了身子，这一久的加强训练本就辛苦，教练组也自然放宽了他们休息的时间，但哪个职业选手对自己的要求不是严上加严，接连的熬夜和自我加训，让他的疲惫感觉就是随便抖两下都能抖下两斤来。
“要不说你们是一家人呢，”陆鸣略显心烦地薅了自己后脑勺的头发两下，“什么事都喜欢闷声自己干的毛病也是一模一样。”
说完他叹了口气：“依靠下别人就这么难吗？”
殷晴沉默了几秒，把轮椅一转，椅背靠在走廊的墙上，后脑往后一抵，闭上眼像是入定了一样。
“小捷和你说了？”半晌，她才问了那么一句。
“不用他说，我没瞎，看得见。”陆鸣抱着手继续倚着墙，“看他要找备用护目镜拿给你的时候就知道你要干什么了。”
“这时候就你最聪明。”殷晴笑道。
“说真的，我一直以来挺不理解的，”陆鸣道，“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怎么你们这一个个还偏就没一个为自己着想的。”
陆鸣继续问着：“命都要没了，就不能自私点？自私点又怎么了？”
“我还不够挺自私啊？”殷晴抬眼看向他，“光想着游戏和比赛的事，可一点没管你们死活。”
“两码事，”陆鸣偏过头没看她，“你乐意我乐意大家都乐意的事没什么自私不自私的......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就别打太极了。”
殷晴瞧着他，又低头看了看放在自己腿上的笔记本。
人的一生总要面临无数的选择，有些你或许可以逃避，可以不理会，但有些命中注定你永远无法避免，纵然能短时间的逃离，也终有一天要面对。
现在，殷晴就站在这样不得不面对的十字路口前。
“你想问，我明明可以不用做到这种程度也可以得到结果，却还是选择最不利己的方式，”殷晴轻笑着，“没必要对吗？”
“本来就没必要，”陆鸣终于转过头，“我们又不是死人，这些事明明只要交代一声就能解决，他也是你也是，老喜欢把我们置身事外晾在一边算怎么回事？？？”
“别那么激动，待会儿把人闹醒了，我是无所谓，你挨罚了可叫冤。”殷晴意思意思地安抚了一下对她而言炸毛的小朋友，“......我当然知道我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
“你都知道还这么干？”陆鸣压着声音质问，“我们等了那么久本身就是在赌，好不容易赌赢了把你给等回来了，你这非要上赶着去找阎王爷是什么道理？这种无意义的死亡到底对谁有好处？？”
他看到殷晴低眉顺眼，露出了一个很淡很淡，又极具温柔的笑容。
她一边笑，一遍轻轻摩挲着怀里的笔记本，就这么重复着这个简单的动作，直到走廊里的灯都灭了。
陆鸣也没催她，闭上眼和黑暗融为一体。
“你想要的答案......”殷晴声音轻的几不可闻，“等我接下来问你的问题，你就知道了。”
“什么玩意儿？”陆鸣被她绕的头有些大。
他迟早要把谜语人这个种族给灭了。
好好的话非得绕圈子说是干嘛！
又不是人人都是哲学家！
他烦躁地啧了一声：“问问问问！”
“陆鸣，你会什么时候感觉到，自己能看到自己的终点？”殷晴没有停顿，直接展开了她的问题。
陆鸣：“......”
心中涌起莫名的预感。
他似乎能感觉到自己接下来要听到怎么样的不得了的事情。
“从醒过来到现在，我每一天都在见证这样的时刻，”殷晴拍了拍自己根本没有知觉的大腿两下，“是今天吗？可能是明天吧？也有可能是后天或者更久一些......”
说着，她自嘲着指了指自己脑袋：“而且啊......它也不是当年那个它喽。”
“你......”陆鸣皱起眉头。
视线不知怎么的就落到了她手中的笔记本上，后知后觉地突然就一凛。
像是源自生命源头最深处的恐惧突然袭来，逼得陆鸣此刻觉得自己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了起来。
“陆鸣，”殷晴唤了他一声，“我有很多事都已经记不清啦，不记下来的话，可能就再也记不住了。”
如果一开始，忘记了事故现场的情景还能解释为创伤性应激障碍导致的选择性失忆的话，那么现在她所描述的，就是一个人看着自己脑子里的记忆悄然流逝，却无能为力。
从事故发生的那一刻起，她的灵魂便已然困于这副孱弱又愚钝的身体里，眼睁睁地见证着以往的意气风发，那些曾经信手拈来的事和人变得遥不可及。
有多可悲。
“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有很多种形容你知道吗？”殷晴掰着指头给他数，“像是精英主义者啦、慕强者啦......又或者说的直白点，就是不愿承认自己成了的普通人的傲慢的‘天才’。”
两人说话的声音把走廊的声控灯不断地吵醒，她稍微等了一会儿，等到黑暗重新向她拥抱而来，她睁着深邃的双眸，眼底向往的却是万丈星光。
陆鸣也配合着她，没有唤醒光明，同她一起站在黑暗中，与之沉沦，静待后续。
“其实非要说的话，我可能只是没法接受林晨离开的那么随便吧，”殷晴在黑暗中轻声说着，“以至于让他什么都来不及给我们留下。”
“所以你想帮他【留下】，”陆鸣的声音也跟着轻下来，“他那时候随口说过的那么多异想天开，你都想尽力给他实现。”
“也是为你们留下，”殷晴拿起笔记本，往他身上不轻不重一拍，“人类所有的进步都是从异想天开开始的，你们现在能操作出来的打法，不也是我们当初觉得不可能实现的东西吗？”
“我不否认我是为了他，但也不是完全为了他。”
“那么多那么好的奇思妙想，如果都实现了，那是多精彩的画面？往后那么多来者，都来学习模仿，场面又有多好看？”
“我们要的从来不是昙花一现，也不是一时巅峰。”
“我要世界永远记得我们的名字，我要往后的电竞历史中，WAK永远会是谁都磨灭不了的存在。”
“我要WAK，永世为王。”
啪的一声，走廊的灯亮了起来。
“......”陆鸣听完她这说出去让人笑掉大牙的豪言壮语，良久，才换上了一副极具疲惫和无奈的语气：“那也没必要......操！”
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再不懂殷晴的意思，那他真的可以去洗洗脑子了。
有些人的存在就是无可替代。
有些人的离开，也注定会使人追随。
对林晨的思念以及身体功能整体的逐渐的退化，让殷晴没办法选择慢慢来。
她等不了，也不想等了。
“太晚了，再不回去休息，小心明天训练迟到。”殷晴重新启动轮椅，缓慢地往自己房间移去。
头顶的灯亮了又灭，灭了又亮，殷晴微微抬眼看了看，吸了口气。
“陆鸣。”她叫了他一声。
“听着呢。”陆鸣在背后答道。
“以后，小捷和WAK就都拜托你了，”殷晴抬着头，让柔和的光线尽数撒进眼底，驱散掉那些不为人知的阴霾，“我看好你。”
来了。
对于晴姐，她不希望自己这短短一生活的毫无意义，也不愿意林晨的一生被随便定义，所以她这么选择。
这也相当于是在托孤了。
唉。
A某人加班加到一半上来更个文继续回去。
溜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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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第 1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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