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宿舍的玻璃窗染成暖橙色,许知意坐在书桌前,指尖刚碰到《数字媒体技术导论》的复习资料,手机就嗡嗡地震动起来。
“妈妈” ,屏幕上跳动的两个字,让她握着笔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节泛出淡淡的白。
目光看向满桌的复习资料,下周的考试尤为重要,不仅关系到专业绩点,更会影响她能否申请到下学期的游戏设计实训名额,那是她偷偷藏在心里,想为自己争取的东西。
许知意仰靠在椅子上,闭上眼,几个吐息后,她拿起手机,按下了接听键,声音放得轻柔:“喂,妈。”
“知知,忙不忙?”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惯有的熟稔,没等她回答,就自顾自地往下说,“你小姨家的楠楠下周要期末考了,数学一直跟不上,你周末回家给孩子补补吧。”
许知意的目光落在摊开的课本上,密密麻麻的字此时无一能入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页。她张了张嘴,想说自己要复习、要准备实训申请材料,可话到嘴边,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
“知知?知知?喂?喂?听得到吗?”电话那头已经传来母亲催促的声音。
“妈,我下周有专业课考试,还有实训申请要准备,可能……”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不是害怕拒绝,是怕听到母亲接下来的话。
“考试?申请?” 母亲的语气瞬间冷了下来,“那些比得上楠楠的成绩重要?你小姨都跟我开口了,你好意思拒绝?再说了,你一个大学生,辅导个初中生还不是手到擒来?当年要不是你没看好你弟,他能到现在都走不好路?让你帮家里做点小事,推三阻四的。”
熟悉的话语像针一样扎进许知意心里。她握着手机,指腹划过冰冷的屏幕,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八岁那年的画面:夏日午后,她带着六岁的弟弟在楼梯间等着爸爸妈妈出来,白白胖胖的手不经意拂过发间,发现忘了带往常最爱的小花发夹。看着爸爸还在洗手间没动静,妈妈还在四处检查窗户、电器都关好没。小小的知意转头跟弟弟交代待在原地别动,就迈着小短腿回房间拿发卡。拿上心爱的发卡,小知意笑得甜甜的走出来,便突然听到 “咚” 的一声闷响。当一家人赶出来看时,弟弟已经趴在楼梯口,右腿不自然地扭曲着。
后来医生说,弟弟的腿骨摔裂了,虽然接上了,但神经受损,这辈子走路都会有点瘸。那天晚上,父母没有打她,也没有骂她,只是坐在客厅里叹气。知意到现在都还记得,父亲说 “要是知知多看着点就好了”。
思绪拉回,她不再反驳,只是习惯性地低了头:“…… 好,我周末回去。”
“这才对嘛,都是一家人,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母亲的语气缓和下来,却又补了一句,“别跟楠楠发脾气,别像小时候对你弟那样粗心,对人家楠楠多上点心。”
许知意挂了电话,长长地叹了口气。宿舍里很安静,另外两个室友要么去图书馆,要么去约会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她站起身,走到卫生间的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女孩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浅蓝色卫衣,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一张清秀的脸,皮肤是通透的白,像初春刚融的雪。眼睛很大,是标准的杏眼,眼尾微微上挑,带着一点倔强的弧度。鼻梁不算高挺,却小巧精致,嘴唇是淡淡的粉色,只是此刻,嘴角抿得很紧,透着一股隐忍。
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镜子里自己的脸颊。这张脸,父母很少夸过,他们的注意力总在弟弟身上——给弟弟买最新的球鞋,带弟弟去最好的康复机构,连弟弟偶尔的任性,都会被说成 “可怜,小时候遭了罪”。而她,考了年级第一,父母只会说 “以后多帮你弟辅导功课”;她攒钱买了喜欢的数字绘画板,母亲会说 “一天天就会花钱,还没赚钱就先学会花钱了”。
母亲只会指责自己,却不记得那天,小姨家的楠楠来家里玩,把她的绘画板摔在了地上,屏幕裂了一道大口子。她心疼得直掉眼泪,想让楠楠道歉,母亲却拉着她说 “楠楠还小,不懂事,你让着点他。哎,你让我怎么说你,从小到大都不能照顾好弟弟妹妹”。
但她也没要干嘛,她只是想要一句道歉,就这么难吗?最后,她不仅没得到一句道歉,还得自己用零花钱买一个新的画板。所以,是她错了吗?
想到这些,许知意的眼睛慢慢红了。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神隐忍、满脸委屈的自己,心里满是压抑,仿佛有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胸口,让她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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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很快就到了。许知意坐最早的一班公交车去小姨家,刚进门,小姨就拉着楠楠迎了上来。楠楠是个十三岁的小男孩,长得虎头虎脑,一脸的调皮捣蛋。
“知知你来啦,快,楠楠都等你半天了。” 小姨热情地拉着她的手,把楠楠推到她面前,“楠楠,跟姐姐问好,让姐姐好好给你辅导数学,救救你那生了锈的脑子。”
楠楠撇了撇嘴,没说话,反而跑到沙发上拿起遥控器,自顾自地打开了电视,声音开得很大。
许知意皱了皱眉,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小姨拉着她的手笑着说:“这孩子,真是被我们惯坏了。不过也是他跟你亲,平时见到外人,都知道叫人的。知意啊,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咱们去书房辅导吧,那里安静。”
她点了点头,率先走进书房,身后尽是小姨跟楠楠拉扯的声音。她落座后等了小半分钟,楠楠才极不情愿地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玩具车,时不时地摆弄着。
许知意拿起桌上楠楠的数学课本和练习册,耐心地问他:“楠楠,你最近哪部分知识学得不太好呀?我们先从你不会的地方开始讲,讲完了姐姐陪你玩十分钟玩具车。”
楠楠低着头,玩着手里的玩具车,嘟囔着:“我不知道,都不好。”
许知意耐着性子,翻开课本,从最简单的一元一次方程开始讲起。她尽量把知识点讲得有趣,还拿玩具车举例,可刚把一个知识点讲完,浩浩就坐不住了,抓起玩具车往地上一摔,大声说:“我不想学了!你讲得一点都不好玩!”
玩具车摔在地上,发出 “哐当” 一声响,车轮还在不停地转动。许知意看着地上的玩具车,又看了看一脸蛮横的楠楠,心里的火气忍不住冒了上来——这就是她牺牲复习时间来辅导的人。她深吸一口气,刚想说话,小姨就推门走了进来。
“怎么了这是?这么吵。” 小姨看到地上的玩具车,又看了看脸色不好的许知意,立刻皱起了眉头,“知意啊,你怎么跟楠楠发脾气了?他还小,你得多点耐心。”
许知意愣住了,她对楠楠怎样了?她不耐心吗?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想反驳,想把心里的委屈都说出来,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小声的解释:“小姨,我没有跟他发脾气,是他不想学习,还把玩具车摔了……”
“哎呀,孩子嘛,玩心重很正常。” 小姨打断她的话,弯腰把玩具车捡起来,递给楠楠,“楠楠,别跟姐姐生气,姐姐也是为了你好。不过知意啊,你也是,别总想着自己的事,多为别人考虑考虑。知道你大学生了不起,你学业忙,本来也不想麻烦你,要不是你弟不好走路,不想来回折腾他,就让他来辅导楠楠了,毕竟咱们住的也不远。可你看,你弟这不是身体情况不允许嘛,你这个当姐姐的,多担待点家里的事,也是应该的。”
“应该的” 这三个字,像重锤一样砸在许知意心上。她看着小姨的脸,明明心里有一堆反驳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知道,就算她说再多,再有理,只要小姨把话题绕到 “当年她没看好弟弟” 这件事上,她就会无言以对。与其争辩,不如沉默。
许知意就这样压抑着自己,潦草地完成了早上的辅导。下午,许知意回到家,把这件事跟母亲说了,她攥着衣角,期待地说:“妈,我能不能不给楠楠辅导了,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学习上,只会浪费我时间,我还不如专心复习……”
没等她说完,母亲就皱起了眉头,语气带着责备:“你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不就是辅导个初中生吗?是初中数学很难吗?还是3个小时的时间很长?也没有让你一直辅导啊,也就考前这一周的早上。楠楠还小,不懂事,你就不能多点耐心?我本来还不打算跟你说这事,那天我给你打电话,你弟听到了,他还主动说他可以去辅导楠楠。你是姐姐,弟弟都比你懂事。要不是你当年......算了......我也是不放心你弟来来往往的,怕发生什么意外才让你去的。知知啊,你乖,让妈妈少操点心好吗?妈妈很累。”
许知意的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她看着母亲疲惫、责怪的眼神,心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捏着,窒息地疼。可她也好累啊。
许知意再也忍不住,转身跑进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把自己蒙在被子里。
被子里一片黑暗,狭小的空间却给了她十足的安全感,眼泪很快就止住了,心情平复了下来。她在一片漆黑中摸索出手机,点开之前保存的实训申请内容。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她看着表上 “创意构思” 的空白栏,手指无意识地在床上轻敲着。
无论是想用自己的专业所学做出些什么也好,还是单纯想逃离这个城市也罢,通过实训申请拿到实习名额,她势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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