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的校园比平时安静了许多，宿舍楼下的香樟树落了满地枯叶，风一吹就打着旋儿飘远。许知意坐在书桌前，刚拜读了一下刘梦霏的《非对称竞技游戏设计与运营》，正闭目养神休息会儿，微信就弹出了学姐林薇的消息，附带一个文件压缩包。
“知意，这是之前说的实训申请补充材料，你帮忙整理下数据，明天中午前发给我。” 后面跟着个微笑的表情，语气却透着不容拒绝。
许知意皱了皱眉，点开压缩包——里面是十几份杂乱的调研问卷，还有未分类的图表数据，明显是林薇原本负责的工作。她想起上周学姐说“我寒假要回家陪家人，到时候有些小事麻烦你”，当时还以为只是简单的文档校对，没想到是这么繁琐的整理任务。
“可是学姐，我下午还要修改实训报告的框架……”她犹豫着回复，想争取一点时间。
“哎呀，整理数据很快的，你抽空弄下就好。” 林薇的消息回得很快，“我这边家里事多，实在腾不开手，你就当帮学姐个忙，开学回来我请你吃饭。”
话说到这份上，许知意也没法再拒绝，只能敲下 “好的学姐”，关掉微信后长长叹了口气。原本下午打算把《非对称竞技游戏设计与运营》这本书看完，再继续修改实训申请，现在看来计划又要泡汤了。
她点开数据表格，对着密密麻麻的数字，越看越觉得烦躁。明明是自己的工作，为什么可以这么理直气壮地让别人帮忙做？
就这样磨磨蹭蹭到晚上，数据才终于整理完。许知意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把整理好的数据发给林薇，对方只回复了一句 “收到”，连句谢谢都没有。她心里更不是滋味，索性关掉电脑，决定下楼吹吹风，散散步。
夜晚的校园基本没人，她一路走到了操场，在偌大的草地上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抬头看天上的繁星。脑海里反复闪过林薇的敷衍，数据表格的杂乱，还有与“砚”的一对一单练。她掏出手机，鬼使神差地又点开游戏，竟看到 “砚” 的头像亮着——他在线！
许知意犹豫了一下，点开对话框，输入 “大佬！大佬！可以求大佬再指点几局吗？”，又觉得太唐突，删掉后改成 “大佬，你每天晚上都在线吗？”，后面加了个期待的表情，却迟迟没敢发送。
也许他早就忘了自己这个新手了呢？即便没忘，她发这些，万一 “砚” 觉得她烦怎么办？许知意盯着输入框，手指悬在发送键上，纠结了半天，还是把消息删掉，关掉了对话框。
晚风带着夜的微凉，拂过操场的草坪，卷起几片枯草碎屑轻轻打转。许知意仰躺在柔软的草地上，双臂自然摊开，指尖触到草叶，带着泥土的清新气息。她微微眯起眼，望着头顶的夜空——墨蓝色的天幕上，繁星像碎钻般缀满，连月亮都藏在云层后，只漏下几缕淡淡的清辉，温柔地洒在她脸上。
眼底的疲惫尚未散去，但眉头已经渐渐舒展。她轻轻吁了口气，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带着点自我调侃。想起林薇那句冷漠的 “收到”，想起不被母亲理解的委屈，想起未看完的书本，想起未写完的实训申请，心里还是忍不住掠过一丝涩意，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草皮。可转念一想，至少数据已经改完了，她接下来可以专心做自己的事了，那些负面情绪便像被晚风稀释般，慢慢淡了下去。
她眨了眨眼，望着最亮的那颗星，心里默默安慰自己：没关系呀，做多点也好，这些都是经验，而且已经做完了不是吗？她抬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触感温热，眼底的郁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释然。
风又起，吹动她额前的碎发，痒痒的。许知意侧过脸，鼻尖蹭到青草的香气，心里的阴霾彻底散了。她对着繁星无声地笑了笑，眉眼弯弯，带着点孩子气的释然——反正事情都过去了，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她就那样静静地躺着，任由晚风包裹着自己，把所有委屈都藏进星光里，消化成继续前行的勇气。
第二天中午，许知意正在吃饭，突然手机响了，是林薇打来的。她皱了皱眉，接起电话：“学姐？”
“知意，你整理的数据里有几个错误，你赶紧改下，半小时后发给我。” 林薇的声音带着点不耐烦，“我都说了要仔细点，怎么还会出错？”
“可是学姐，我昨天检查过了才发给你的，是不是......”许知意想解释。
“那都不重要，赶紧改！急着要交呢！要不是我现在人在外面，我就自己改了，你捉紧时间吧。” 林薇说完就挂了电话。
许知意握着手机，心里又委屈又生气。她明明花了那么多时间整理，也检查过了，怎么会有错误？半个小时，这么赶，她怎么来得及找出错在哪，然后修改呢？而且，她就不能把错误点指明吗？
许知意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情绪，把午饭放一边，点开电脑的数据表格，从头开始检查。越查越觉得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
就在这时，宿舍门被轻轻推开，是室友苏疏桐。她看到许知意红着眼眶，桌上摊着数据表格，犹豫了一下，走过来递了包纸巾：“怎么了？遇到麻烦了？”
苏疏桐是会计专业的室友，但早早就干起了带货直播，为了不打扰她们，平时都是住校外的。虽然大家交集不多，但也没什么矛盾。许知意没想到会被她看到自己的样子，赶紧擦了擦眼睛，摇摇头：“没事，就是数据有点问题，要赶紧改。”
苏疏桐看了眼屏幕上的表格，又看了看她泛红的眼角，没有追问，只是拉了把椅子坐在旁边：“虽然不知道你怎么干起了这个，不过.......我现在正好没事，帮你一起检查吧，两个人快一点。不用不好意思，别忘了我读的专业是什么。”
许知意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拒绝，苏疏桐就已经拿起鼠标，开始核对数据。她的动作很熟练，很快就找到了几个错误的地方：“你看，这里的数值填反了，还有这个图表的图例标错了，应该是原始数据有问题。”
听到 “原始数据有问题”，许知意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苏疏桐递过纸巾，轻声说：“我不知道是谁让你做这个的，但我也没兴趣知道。只是......不想做或者做不了的事，为什么不干干脆脆的拒绝呢？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至少在我这里，拒绝不是什么坏事。有时候逞强反而会坏事不是吗？你别太委屈自己了，记住，什么事都不要硬撑。”
许知意点点头，心里暖暖的。
半小时后，两人终于把错误的数据改完，许知意发给林薇，对方依旧很快回复了句 “好的”，也依旧没有谢谢。但许知意已经不那么在意了，她对着苏疏桐笑了笑：“谢谢你，疏桐，要是没有你帮我，我肯定赶不上学姐要求的时间。”
“学姐？” 苏疏桐挑了挑眉，笑了笑，“没事，咱们是室友，帮点小忙随手的事。虽然我不怎么回宿舍，但有需要我帮忙的，都可以找我。不过......我不一定能帮就是了。”
数据的事告一段落，许知意等苏疏桐收拾完东西，便提议两人一起吃个晚饭再送苏疏桐走，苏疏桐没有异议。
晚风带着饭菜的香气，漫过靠窗的小方桌。许知意和苏疏桐对面而坐，餐盘里的饭菜还冒着热气，暖黄的灯光洒在两人脸上，柔和了轮廓。许知意低头扒了口饭，眼角余光瞥见苏疏桐正慢条斯理地夹着青菜，侧脸线条干净利落，不像平时印象里那般沉默疏离，倒多了几分烟火气。
“其实我一直都挺好奇的，大一的时候你怎么突然去做直播了？”许知意带着腼腆的笑容轻声问。
“我一开始做直播，就是想赚点零花钱。” 苏疏桐声音比平时稍亮，指尖轻轻叩了叩餐盘边缘。说起直播，她原本平静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像盛了星光，脸颊也悄悄泛起红晕，却依旧保持着条理，“没想到一做就是两年，慢慢发现把平价好用的东西推荐给别人，收到‘谢谢推荐，很实用’的反馈时，特别有成就感。”
许知意停下筷子，认真听着，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我能想象到那种感觉，就像游戏里救下队友并扛刀成功，特别有满足感。” 她眼神真诚，没有丝毫敷衍，透着全然的肯定。
苏疏桐被她的表情逗笑，眼底那细微的的疏离散去，语气更显柔和：“之前有同学说我不务正业，浪费专业知识。” 她顿了顿，夹菜的动作没停，语气却很坦然，“但我觉得，学习不就是为了以后能好好工作、赚钱生活吗？直播既能赚钱，又能让我开心，没什么不好的。” 说这话时，她眉梢微微扬起，带着点不被外界干扰的笃定，脸颊的红晕还未褪去，显得格外生动。
许知意点点头，轻声附和：“你说得对，自己觉得有意义就好。而且你做直播时肯定也积累了很多经验吧，看你说话都特别有条理。”
苏疏桐抬眼看向她，目光温柔：“其实你才厉害，特别擅长听别人说话。” 她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我每次说话你都会顺着我的话回应，而且听得出是真心的，没有在敷衍我，我觉得这很难得。”
许知意愣了一下，耳尖悄悄发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只是觉得你说的很有意思呀。”
暖黄的灯光下，两人相视一笑，餐盘里的饭菜还冒着余温，晚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淡淡的暖意。原本不算熟悉的距离，在这场轻松的聊天中悄然拉近，那些对彼此的刻板印象，也在真诚的交流里慢慢消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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