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不知被谁开了,早间微热的风进到密闭许久的房间,吹散了里头空调开久后独有的气味。陶谚竹则在风拂过脸时恍惚地睁开眼,警觉地翻身而起。
床边多了张座椅,脸庞棱角分明的男人支着头倚靠在椅背,朝阳的光打在他金色的卷发之上——明明该是严肃的长相,偏偏被这头卷发和安静的神情中和了,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温和的气场。
哦,不能忘了他身上盖着的在衣柜被压很久的棉被,算上这个,柔和的气质变得可怜委屈起来。
似乎察觉到视线,温虺悄然睁开眼和陶谚竹对视。
清晨的欢快在此刻终止,陶谚竹挪开视线,似乎是要借此逃避之后的询问。他的手在被面下也悄然动作,束紧体征检测表以便遮挡住腕上的疤痕。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少些不必要的询问。
出乎意料的是,温虺第一个问的与这毫不相关。
“我能继续在你这里住下去吗?”没等陶谚竹反应,温虺就自顾自说下去,“是这样的,你这房间昨天晚上好像闹鬼了,我有点担心。”
“不行。”
温虺没有追问,反而自说自话地替他补上了原因。
“也是,继续住有些危险。”
在陶谚竹略微疑惑的眼神下,温虺接着说:“正好我也要在这里呆一段时间,不如搬出去一起租个房子。”
“我的房子不危险。”
“嗯,不危险。”温虺做出个投降的姿势,一点都没有昨天半夜撞见闹鬼兼谋杀案的自觉,偏偏嘴上害继续说,“可最近治安也比较乱,酒店那头不安全,我想和你一起住,有个人陪总归要不怕些。”
阳光从窗外倾斜出来,照在温虺的金发上,恍惚间,陶谚竹以为自己回到了十年前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那个令人迷恋沉醉的时候。
“我去做早饭了,你慢慢睡吧。”
身前的被子被掩好,男人贴心地替他合上帘子,正打算关门,忽然又想到了什么。
“帘子要不要拉开?亮点不容易撞鬼。”
“我房子没有鬼。”
“好,没有鬼。”温虺用着哄小孩的语气,轻轻合上了门。
陶谚竹疲惫地倒在床上,捏了捏眉心,出神地望向天花板,下一秒,他从床上弹起,面色古怪地看着门外。
厨房,温虺皱着眉看着摆了一堆冷冻食品的冰箱,挑挑练练终于找到了少有的蔬菜,又煎了鸡蛋,配上勉强在保质期内的肉松,做出了盘三明治。
打开厨房门,温虺挑了挑眉,挪开陶谚竹面前的咖啡,把餐盘放在陶谚竹面前。
“吃了先再喝吧。”
“太多了。”陶谚竹又不动声色地把咖啡挪回。
“就当是尝试一下。”
陶谚竹密长的睫毛抖动了下。
“好。”
吃完后,温虺把盘子端去洗,说是什么还住宿费。
陶谚竹没多说,彼时他正忙着在手机备忘录里记录。
【7月19日】
【温虺把顾姚当成了鬼,没再问下去。】
【早上吃了温虺做的饭,咖啡没怎么喝,中饭可以晚点吃,试验一下是否有饱腹感,体征仪是否会发出警告。如果是的话,就需要去安医生那里诊断一下了。】
【温虺说想跟我住,说是怕鬼,但一点也不像。】
【继续观察吧,只要他不像刘启一样知道自己是幻觉然后……】
【还是要让他早点回去,对他对我都好】
【对了,要买一个新的本子】
下午一点,无饥饿感,但是体征表一片飘红,证明他早上并没有吃任何东西。
他在笔记本上记下“没有异常”几个字,然后合拢,踱步到厨房打算准备些吃的。
忽的脚尖一顿。
“工作结束了?我东西做多了,你要吃吗?”
“不了,吃不惯。”陶谚竹扫了眼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西餐,违心地说道,自顾自地走到冰箱前,熟稔地拿了包速冻食品准备煮。
温虺坐在餐桌旁,不知在想什么,最后长叹一口气,注视着那纤瘦的身影——那身影像是一把刀,笔直地刺入他的心脏,在告诉他——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没办法替喜欢的人准备饭菜,没办法帮喜欢的人买东西,没办法为喜欢的人处理那些烦心的事,甚至自己就是那人最大的烦恼。
会有人想要这么一个爱人吗?
而且这个爱人还整天想对人做那些可怖的事。
那些癫狂的念头不经意间滑过心头,一如那些个癫狂昏暗的夜晚,那些个他骤然惊醒的煎熬时刻。许是一只手心攥地太用力,另一只手握着的勺子从掌缝中滑出,敲击在地面上,发出顿顿的呜咽。
陶谚竹从厨房门后探出头来,像是在问怎么了。
“不好意思碰掉了。”
“没事。”温虺看见陶谚竹背过身,用随意的语气,说着拒绝疏远的话,“等会儿给你推荐个房产中介,让他带你去找房子住。”
又在赶他走了……
无知觉的,温虺握着勺子的手忽的攥紧,手背上凸起几道青筋,瘦长有力的手指剐蹭着勺子的边缘,勺子的中央倒映出他的脸,他凝视了一两秒,一个笑容骤然在勺面上绽开。
“想去看星星吗?”
“什么?”话题突然转移,陶谚竹一时半会儿竟没反应过来。
“今天晚上去看星星吗?你知道的,上次没看成。”
他点到为止,抬眸,只见陶谚竹抱着胳膊垂眼看向光泽可鉴的大理石地板。
陶谚竹的背微微驼,似乎是因为太瘦了,喉结耸动了一下就让人觉得他在浑身发颤,就像是一根脆弱的羽毛,让人想要把他抓住,免得被大风吹散了。
怎么就瘦成这样了呢……温虺死死盯着那道瘦弱的身影,突然想起了十年前的一个午后,就在家楼下的篮球场上。那个人自信而张扬,轻而易举地越过自己,他回过头看,陶谚竹脚步微微发力,跳起,然后青涩却具有力量感的小臂舒张,篮球被投入篮筐,穿过球网掉落在地,接着“扑通扑通”地弹起又落下。
就像那个时候他的心跳那样,因为这个人砰砰作响。
但现在也一样。
一样会因为这个人,因为他的一言一行,自乱阵脚。就比如现在陶谚竹一个“好”字,就让难以言喻的喜悦在他的血管里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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