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再次收到江赴的消息,已经过了四五天,只有简短的类似考虑清楚的答复。
亦行的微型纪录片计划也在有条不紊地执行。选题没打算改,这一次是和明昇第一次的正式交锋,整个杂志社都严阵以待,似上了发条的玩具车。
一转眼就到了十二月上旬,气温也随着深冬季节的推进逐渐下降。
策划案改了好几版,林疏终于敲定了上交。
台灯的暖光无声提供着能量。
时钟的指针已经指向八点。
群聊“亦行大集团”不断弹消息出来,林疏现在才有空回复。
应因:【图片】
应因:【@阿疏快来快来^ - ^】
老汪:【主角没来,我们不敢动筷。】
底下一连串表情包。
林疏点开图片,是应因的粉色包包放在座椅上,她嫩白手掌张开,凑在镜头前,邀功一般。
林疏轻笑出声。
林疏:【你们先吃着,我马上来】
她把手机放进大衣口袋,拿起格子暗纹的长围巾,妥帖地绕好。
指尖摁下台灯开关,辍取的热量仿佛也消失掉。
推开玻璃门,冷风挑起她耳侧的碎发,攀上林疏耳尖。
帽子呢?不知道又落哪儿了。她从来懒得去找。
林疏把头发解下来,遮住耳朵和双颊,走进无孔不入的冷风中。
去冰城的人已经定下来了,应因和林疏。今天公司聚餐,也算是为她们践行。
餐厅充足的暖气往林疏脸上熏,她总算结束了吹冷风的“酷刑”。
应因看到林疏眼睛一亮,头高高昂起。林疏笑着走过去坐下。
“阿疏,你总算来了。”
“快坐快坐!”
林疏点了点头,把围巾解下来,微卷长发柔顺地披着,不似平常那般干练孤傲,多了几分亲和。
“人来齐了,那我说几句!”汪承直了下背。
“林疏和应因人美才高,可以说撑起了我们亦行半边天呐!这次去冰城,希望你们一路平安!”
“我和我外甥嘱咐了,放心吧,有他们陪着会没事儿的!”黎英脸上带着让人安心的浅笑。
“那我就祝你们此行顺利!我干一杯!”陈临举着酒杯饮尽。
被这气氛感染,应因端起酒杯,声音细甜却坚定:
“我们不会辜负大家的信任的!”
林疏也难得,微笑着说:
“我们争取早点结束,回来好好过个年。”
餐厅里橙黄的灯光照着每一处角落,温暖的色彩隔绝了冰冷的夜色。
“没想到这么多人!坐外面吧。”高未明探头,看了一眼室内满座,无奈道。
“没事,都行。”江赴不挑剔,随便找了个空桌子坐下。
高未明快速点完菜。
“去冰城出差,我和温颖去。”
江赴应声,抬手倒了杯热茶。
“亦行那边人选定了?”
“就林疏和应因啊。”
江赴默了默,手指转动陶瓷杯口,茶水荡漾。
杯壁厚,不易导热。
“刚给她派了实验项目。”
“让小黄他们做就行了呗。”高未明满不在乎地吐气。
“是岩溶地质那个。”
“这个…确实要温颖带着。”高未明略想了想,“不是。这不是有你在吗?”
江赴摆了下头,捏起陶瓷杯连同凉透的茶,灌入口中。
“不不。我不在。”眼梢又挂起那抹狡黠,“……我去冰城。”
还没来得及疑问,高未明眯眼看向餐厅玻璃窗内。
“我怎么好像看到我小姨了?”高未明头往前探,“你帮我看看!”
江赴视线平移到那方温暖窗子内,黎英身侧坐立着的林疏,此刻正在和应因谈笑。
发尾柔顺地挨着薄背,发尖仿佛有气味。即使谈笑,她也不十分失态。
倒是圆桌上的人,大多已有几分酒意。还犹未尽兴,又要干杯。
装着橙色液体的杯子被林疏拿起来,和一桌的红色酒液格格不入。
“酒好难喝…我要一辈子都喝橘子汁!”
林疏挑剔又稚气的声音倏忽响在江赴脑海里。江赴不自觉泻出一声轻笑。
这时候倒像从前。
“——真是我小姨。”高未明轻笑出声,拿起手机敲起字来。
片刻,黎英抬眼朝窗外看来,弯着眼招了招手。
身侧的林疏顺着黎英的视线一睨,就和那双狐狸眼撞上,夜色没能模糊掉他棱角分明的脸。嘴角带着的弧度,让江赴周身泛着几分迷醉色彩。
林疏正犹豫着抬手,江赴突然垂眼看向别处,好似那对视只是林疏的错觉。
林疏的淡眉拧了一瞬,她拿起那杯橘子汁饮了好几口,微冷的液体落胃,她决意不再看他。
“小齐要结婚了吧?”
“嗯。婚礼在明年年初。”
小齐是今年才来的亦行,传媒学院毕业的高材生,不苟言笑的脸只有提到未婚妻时才会沾染笑意。
“看着你还像个学生,没想到都要结婚了,真是幸福…”黎英惯常带着笑的眉眼更弯了。
“到时候请大家来参加我的婚礼。”
在一片捧场应和气氛中,应因啜了几口酒,轻声和林疏交谈。
“听说小齐和他女朋友是高中就在一起了,后面分开了,大学重逢。没毕业多久就结婚了。”
在这个晚婚的时代,有人却早就确定了一生挚爱,这的确足够让人艳羡。
“阿疏,你怎么不谈恋爱呢?”
林疏摇了下头,“没想过。”
应因抓起林疏手腕,轻轻抚过那几道浅浅的掌纹。
“嗯…你的正缘会来的,等等就好…”
林疏看她脸上浮着淡淡的红晕,眼睛里也含着水光,语气笃定。
“那你呢?”
圆眼愣了一瞬,随即又转上来盯着自己攥着的手。
“啊…自己看是不灵的啦…”
忽然想到什么,应因再开口就带了些哭腔:“不过,我妈说我正缘很模糊呢…”
哭腔很快就被一大杯酒压下去了,应因不愿再开口,只顾着喝酒。
林疏看她难受,只是劝她慢些喝。
众人酒足饭饱方散。餐厅的灯也熄了一半。
林疏顺了下应因的背,轻轻问她一会儿怎么回家。
应因含糊呜咽:“…我…我爸妈来接…”
林疏不熟练地给应因穿上外衣,把包包提上。她没什么照顾别人的经验。
所幸,应因还能站起来。
“阿因,我们走到外面等…”林疏将应因的身体往自己身上靠,往餐厅门口挪。
晚风更嚣张,带着一种看不见的尖刺肆意席卷着。
林疏将应因安置在餐厅门口的长椅上,一坐下应因就又眯起了眼睛,身体缩作一团。
林疏挨着她坐下,面对冷空气袭击她无办法,搓了下冰冷的双手,期待能制出一点温暖。
面前走来一个人,拂面的风仿佛凝滞了一瞬。
不用抬眼,林疏知道是他。
薄外套覆在江赴略单薄的身型,单看他穿着,好像还停在秋季。
“江赴?你没走?”林疏仰头看他的脸。
“嗯。醒醒酒。”声音连同气息从林疏头顶传过来,颗粒感极强,分明无酒味。
林疏不易察觉地挑了下眉,随意地转移了话题。
“你朋友呢?”
“送黎英姐回家了。”
倏忽,江赴向前迈进了一步,把那刺骨的风挡了个结实。
风从他身后吹来,卷起衣摆。
他听到她问:
“江赴。下雨了吗?”
“没有。”他有点疑惑,还是回答。
林疏闻到的气味,像初冬的雨,又像充盈着的灰蓝色的雾。
她略闭了下眼,那片坠着雨珠的黑色毛呢布料悬在她脑海。
——那天晚上,他淋雨了。
这气味原来不是偶然,她找到了来源,他的衣摆。
林疏闭上的眼睛没舍得睁开,这几天都失眠了,午休有空才能眯一会,她累极了,睡意却不合时宜地冒出来。
汽车的远光灯朝她照射过来,隔着眼皮,闪着五彩的光。
那车上下来一位温柔娴静的中年女人。步子略急地走过来。
林疏轻轻摇动应因肩膀:“阿因,你妈妈来接你了。”
应因迷迷糊糊地被林疏搀起来,往马路方向走,她刚刚睡熟了,身子更沉了些,这小段路让林疏有些费劲。
“——我来吧、我来!”应因妈妈从林疏怀里接过没骨头的女儿。林疏肩膀一酸。
“林疏,麻烦你了!因因可能是心情不好呀,你别见怪哦。”
苏敏一边道谢一边整理着女儿一头凌乱的头发,哭笑不得。
拒绝了坐顺风车的邀请,林疏看着应因母女上了车,她转过身来。
——那餐厅已彻底熄了灯,只剩路灯微弱地闪。
她立在马路边,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空落落的。
好冷啊。
林疏呆呆地想,眼睛也失焦。
清瘦挺拔的身影,从那片黑色建筑中渐渐分离出来。江赴手上拿着的格子暗纹围巾扬起来,像颜色黯淡的帜。
走到她面前,那张熟悉的脸才清晰起来。
她的脖颈措不及防被江赴用围巾裹起来,风声都静下来。
他笑着开口,语气多么亲昵:“不管什么东西丢了,你都不找。就那么喜欢吹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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