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六，江城三中开学。
那天回到家后，一如既往的，陈世明在大年三十才回来。
两人在饭桌上又吵了一架。
从某些方面来说，陈漾自己也觉得她的确继承了陈世明和余雅的某些特征。
比如狠心，比如逃避。
陈漾听着他们吵了二十多年，从最开始被影响情绪到麻木，再听见心里也没什么波澜了。
就连余雅说到她身上，陈漾也没说一句话。
一家人就这样过了年。
年后没多久，陈世明和余雅就去上班了。
后来于忻一家从老家回来，拉着陈漾出去玩了几天。
等陈漾再去那家乐器店，却发现已经关门了。
也因此，那张曲谱还一直在陈漾这里。
学校只有高三返校，陈漾阔别十年再穿上这身校服，最开始还挺不适。
想着走一步看一步，毕竟她也不知道会在这里待多久。
于忻和陈漾不在一个学校。
陈漾很少交朋友，再加上三中不要求住校，也因此，陈漾在学校没有特别相熟的朋友。
上午报完到，下午就开始上课了。
陈漾在经过三楼时停下了脚步。
那张曲谱，陈漾也不知道该找个什么时间给江纪野。
想了想，陈漾还是往七班的方向走。
这个时间七班到的人还不多，陈漾从后门看了眼，江纪野也还没来。
陈漾只好回了四楼。
二班许多人已经到了，陈漾坐在靠后的位子，旁边的同桌是艺考生，高三上学期就一直没在学校。
陈漾想了想，好像是一个美术生，高中三年常年不在校。
最后一个学期也没待多久就出去补课了。
十点半，班主任进来开了班会，通知他们午饭结束后就开始上课。
陈漾午饭没什么胃口，看了看教科书。
她高中学的文科，工作这些年常跑出国，英语倒是不担心。
靠背的地方她还可以自己解决。
唯一担心的就是数学。
陈漾高中数学就不太好，高考也是拖了总分不少。
陈漾重点翻了翻数学书。
好在这具身体还是有对数学的记忆，难的那些她本身就不会，不过基础倒是没什么问题。
陈漾把窗户稍微推开了点。
冷风吹进来，让她清醒不少。
......
下午第一节是语文。
二十七岁回到课堂上的感觉，陈漾说不上来。
看着班里其他人埋头苦学的样子，也的确是有点格格不入的感觉。
晚饭时间，陈漾去了趟乐音。
江纪野正好在里面。
店里没有其他人，陈漾推门进去。
江纪野正在擦拭琴。
陈漾把曲谱放到桌子上，“之前来看没开门，给你放这儿了。”
江纪野嗯了一声，“谢谢。”
“没事。”
江纪野没穿校服外套，套着件普通卫衣，他把琴重新挂回墙上，“吃饭了吗？”
陈漾中午没吃，正打算在学校外面找点东西吃，“还没，正打算去。”
“那一起吧。”江纪野说。
三中外面有好几家餐馆和便利店，这个时间段有不少学生。
陈漾进便利店买了个饭团和酸奶，江纪野拿了个三明治。
两人坐在便利店内，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江纪野，你打算读什么大学。”
江纪野手一顿，没答反问，“你呢？”
“分数够的话，宁城大学。”
江纪野却说，“没想好。”
他读书比别人晚一年，也在很小的时候就一个人生活。
相比于其他同龄人，他的生活可以算得上枯燥。
陈漾侧头看了他一眼，这几天陈漾在班里能明显感受到其他人身上的紧迫感。
在他们这个年龄，高考好像就是最重要的事情，无一例外。
陈漾咬着吸管，“还有半年也不急。”
准确来说距离六月还有四个月，陈漾想。
时间在推着每个人往前走，很多事情无论准没准备好迟早也要面对。
在便利店坐了会儿，没多久，两人就回了学校。
晚上下课，陈漾坐公交车回去。
余雅在房间，陈漾没打扰她悄声回了房间。
虽然回到了过去，但陈漾还是没法和从前一样和余雅相处。
十年过去，母女两人的联系微乎其微。
虽然余雅也曾每隔一段时间就给她发消息，但陈漾还是很少回。
往事被时间遗留在过去，但从没有消失。
很多时候，陈漾还是会梦到从前。
……
江纪野家离三中不远，在一个老院子里，走路十多分钟。
院子里只有几栋楼，每栋楼五层，住着的大多都是老人，这个时间已经很安静了。
江纪野走进三号楼，他住在顶楼，对面住着的是一对老夫妇。
江纪野直接回了卧室。
卧室里摆设很简单，开着昏黄的灯。
洗漱过后，江纪野坐在书桌前，拉开了旁边的抽屉。
木质抽屉里放着一个饼干盒。
看着有些许陈旧。
打开后，里面的东西显露出来。
几张纸条和几个小物件。
江纪野垂眸，不知道第几次拿起纸条。
泛旧的纸条上写着稚嫩的字。
「江纪野，这个送给你，他会保护你。」
「江纪野，你名字是不是这么写的。」
「江纪野，最后一道数学题怎么做你知道吗？」
……
「江纪野，放学等一下我。」
很多年前，江城小学。
十一月，班里有小孩过生日。
小孩叫徐冬冬，是个长得圆滚滚的小男孩。
前段时间徐冬冬说要在学校过一次生。
于是那天中午，他的父母买了个蛋糕带到学校来。
班里三十多个小朋友在底下给他唱生日歌。
小江纪野也在下面，坐在最后一排。
他静静地看着，一言不发。
徐冬冬的父母就站在一旁拿相机记录他，看着很美好，也很幸福。
小的时候他也渴望过，尝试过。
只是到最后发现还是一成不变的时候，他好像就接受了。
最后分蛋糕的时候，他只尝了一小口就没吃了。
蛋糕很甜，是小孩子很喜欢吃的味道。
但是江纪野却不愿意多吃一口。
十岁的江纪野不高，也很瘦。
虽然模样长得乖巧，但在班里还是存在感最低的那个，有时老师也会遗漏他。
江纪野话也很少，和身边的同学不一样，他一天下来也说不了几句话。
江纪野放学后独自一人回了家。
家里空无一人。
盒子里有个锦囊，里面不知道放着什么。
还有一个纸飞机，是小学时最常见的那种练习本的纸折的。
江纪野把他拆开又沿着折痕折回去。
纸飞机里有一小行字，同样稚嫩——
「谢谢你。」
纸飞机从窗口飞进落在桌子上。
江纪野往窗外一看，女孩还站在树下，看到他挥了挥手。
蓝色纸飞机安静的停留在桌子一隅。
江纪野迟迟没有移开目光。
良久，江纪野把东西放回盒子里，重新关上抽屉。
夜色浓郁，窗内漆黑一片。
一张曲谱安静的放在桌面上。
只不过和从前不同的是。
在左上角，多了一行被铅笔写下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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