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的所有观看者息声静止了一会儿，随即，群起的喝彩声爆起，而漩涡中心的男生顶着围佣而来的人群，披着毛巾，谢过几个女生递上来的矿泉水，就在操场上搜寻起了某个人影。
段翊宸此时正有些黯然地挪着脚步，终点这里欢呼的人太多，哪怕已经很小心地避开，却还是免不了被撞到。
身体失去了平衡的瞬间，眼看着就要直面草地，他下意识地想抓住什么，但意想中的疼痛却没有传来，而是被一双有力的手臂从背后牢牢圈住，直至把他重新扶正站好。
其速度之快让距离终点还有一圈的许邱又被一顿碾压。
“谢，谢谢。”
段翊宸有些慌乱地从齐胜身边退开半步，毕竟这会儿，半个操场的关注点都还在他身上。
“不是让你帮我通关吗，这么快就破我的纪录了？”齐胜挑着半边眉，不由不急地把刚拿到的矿泉水塞到段翊宸怀里，道，
“跑完没力气，帮我拧一下吧。”
面前的人逆光而站，一张好看的脸上布满着汗渍，叉腰扶额的架势不像真人，声音听起来更不像是拧不开瓶盖的样子。
段翊宸视线下移，擦过齐胜骨节分明的手指，拧开了矿泉水瓶盖，只属于他的那部分记忆再度复现。
他记得初一那年，齐胜刚跑完一千米的时候，也是像这样拿着水来到他身边说：“帮我拧一下吧。”
时间在刺眼的光线下恍然重合，段翊宸有些微妙地错乱，差点分不清现在是哪一年。
-
等到最后一个送水的志愿者往齐胜这边递完湿毛巾后，许邱才终于慢腾腾地冲过了终点线，哪怕三千米的名次早在十五分钟前就已经截止了记录。
“要死了，小爷总算跑完了……”
许邱毫无形象地瘫倒在操场中间的人工草地上，要不是害怕被后面比赛的同学踩到，他连最后半米位置都不舍得挪开。
“水……”他嘴里念念有词着，心里头还美滋滋地期盼着，会有女生像刚才对待齐胜那样过来送水，至少来的人里面一定有女生志愿者。
只是五六分钟过去了，他面前还是空无一人。
等到近半个世纪后，许邱只能认命地哀嚎了一声，凄惨爬起来，去往自己班的区域自给自足。
班费买的矿泉水全部都集中在一块地放着，但发放水的女生却没了踪影，许邱一屁股坐下就再也站不起来了，只能用5.0的视力现场搜寻自己那温柔可爱的小同桌。
过了一会儿，只听见学校广播响了女子组三千米的项目准备，许邱眼尖地跟着人群攒动的地方往跑道的另一边看——
果不其然，沈时夏就站在三千米女子组起点的地方，正和一个身形高挑的中长发女生在说些什么。
那女生长手长脚，身材比例三七分，单从侧脸看就知道正脸长得十分英气。
她额头上绑着个黑发带，两鬓的刘海垂着，后面扎起了一个小辫子，黑色背心配专业跑步短裤，外露着微显的马甲线，在跑道上松弛地做着准备运动，吸引了一众视线。
“还真有女生报三千米，这得多累。”许邱忍不住嘟囔，腿虽然软着站不起来，但一点不耽误他看别人比赛。
“女子组三千米长跑，预备！”
随着体育组老师一声枪/响，跑道上的全部女生齐齐挥臂跑了起来，刚才跟沈时夏说话的女生在开始的五秒后，迅速落在队伍中间的位置，跟着前面的人匀速跑着。
“这套路怎么有点眼熟啊……”
许邱瞄了眼不远处正在和段翊宸齐肩并走的齐胜，立马想起来，这起步状态不是和他齐爷爷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吗。
不会又是什么天选的第一名吧。
齐胜注意到许邱迷茫的眼神，本没什么兴趣，耐不住段翊宸也抬头看向了赛道的女子组。
“那个女生跑得好快。”
顺着段翊宸的视线看去，齐胜一眼就看到了在队伍里的梁佑惜，正从外道以中上速度抄到内道，悄无声息地跟在两个人之后，前几圈下来几乎是复刻般的脸不红心不跳。
“你不回去做题了吗？”
齐胜在少年的眼前转过身体，像一座大山一样地，挡住了对方看向赛道的集中视线。
“对，还得继续做题，那我们走吧。”
听到习题，段翊宸果断收回注意，往二班的休息区走去。
而齐胜一路贴近着，跟在少年身后，直到看到对方重新向题目投入专注的眼神后，才罕见地在一片闹哄哄的休息区静下心。
倒是赛道边的许邱，仍旧不死心地继续观测着跑道上的运动员，他就不信了，难道还真能一眼看出个第一？
只见不远处，女生四肢一直以相等的节奏步履交换，甚至连呼吸都是三步一小喘。
等到最后一千米，她才开始慢慢反超到第二位，临近最后450米的时候，她拉大步子，以冲刺的速度甩开了前面一个，直到冲破终点。
哨声嘹亮，体育老师满意地掐了下秒表：“女子组三千米第一名，梁佑惜！”
“好厉害啊！”
“不愧是小惜，我就没见过有女生三千米跑得这么快的了！”
终点线欢呼的女生声音比刚刚还要激烈，一个个都带着慰问品把人围住，跟许邱闯线的时候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许邱郁闷地仰头灌了口矿泉水，在看自己温柔的同桌，沈时夏也加入了队列，笑眼弯弯地给人送水递毛巾后，受伤的心一瞬间被葬送到了北冰洋，手里的矿泉水一饮而尽，没人给他送水，他自己喝个够！
比赛还在继续，段翊宸低头写着试卷，许邱却来来回回借过了不下三次。
第五次的时候，齐胜直接伸出长腿，不客气地挡住不让人过去，每次他从这过，齐胜都会看到段翊宸算好试卷的思路要被打断，还要站起来给他许大少让位。
“水，矿泉水喝多了，我尿急快，快让兄弟我过去！”
许邱脸色有些扭曲，见齐胜铁着脸色不给让，只能灰溜溜地从看席上另一边蹿了出去。
“你干嘛不让他过去？”
段翊宸算好一道题，看着许邱莫名刷存在感的反常样子，连吐槽齐胜的话都郁闷地不想说了。
“他是真闲，而我是真累。”
身后的座位是空的，齐胜从段翊宸那里借了本书摊在脸上，枕手后仰晒起了太阳。
第一天的运动会逐渐接近尾声，剩余的时间都是田赛的实心球，跳高，跳远的半决赛，几行人吵吵闹闹地回了各自班上的座位。
“齐胜？”
段翊宸这时候捏着手里的半打试卷，旁边的笔记本上已然是一团密密麻麻的鸡爪风字体，是他给齐胜整理的一系列题目。
“你睡着了吗，齐胜？”段翊宸轻推了男生，见他没有动静，纠结着靠近了些，想要拿下他脸上的书。
“有事？”齐胜未卜先知地捉住了他的手，脸上的书随之滑落，直直地对上了少年漆黑的眼瞳。
“这是你答应我的试卷，我都整理好了。”段翊宸勤勤恳恳地跟齐胜解释这些试题的作用之大，翘着个呆毛说，“你这个周末要做完，下周一过来我要检查的。”
齐胜一听到试题，眼皮突突跳，闲适的心情瞬间消散无形，拿起掉落的书就要盖回脸上，再装着静默尸体。
“齐胜，逃避可耻。”段翊宸扬手扯回了男生脸上的书，见对方要捂上耳朵，干脆又凑得近了一些，顿了顿道，“如果你不答应我写完这些试卷，那我的脚伤就白受了。”
说话的语调是他最熟悉的委屈可怜。
“齐胜，”他怕对方耍赖不认账，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似乎还有些哽咽，“我的脚好疼。”
齐胜：“？”
感谢阅读。
鞠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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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齐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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