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路了。
从上坠落的石块，好巧不巧的堵死在了小路上，那本就只能容一人通过的小路，一点空隙都没有了。
偏偏这个地方，一边是高耸入云的山体，一边是望不到底的深渊。
这是当初地图标记最危险的路，或许郑鸾翔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让他成功过。
翟辉在异能里，根本不可能对这个一人高的大石块做出什么，对症这种情况的，他只能想到卓天石。
施陌那天是怎么上来的？因为卓天石跟着吗？不过，如果是卓天石的话，直接给他开条路也不是不可能吧……
我，果然还是废物啊。
下山前他给我打了个电话来着，不会是为了告诉我这条路不通吧？
他为什么不多打几个，就任我挂断？
但是这种提示，算作弊了吧，也是，打一次就够违规了……
翟母自然也是看到了当前的困境，她紧紧抓着翟辉的手。虽然她看不到翟辉的想法，但是自己儿子的神情代表了什么，她清清楚楚。
“翟辉，要不咱俩尝试一下爬过去，这边树少，没什么火，你就算不保护我也可以。”
要想爬过去，翟母势必得从异能中出去，这里确实没什么火，但是从未训练过相关内容的二人，一但跌落，就是不知生死的深渊。
看到翟辉在犹豫，翟母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别害怕，小路这边能获救的概率太低了，我们试一试，尝试了就有50%的可能性，相信自己！”
何止概率低，是根本不会有人来救。
翟辉只能同意了。
他解除了异能，两人先是尝试从石块上直接爬过去——这样看起来安全点，但是不行，没什么下脚处，连一米都爬不到。
分析尝试了半天，最后只得选择扒着崖边的栏杆踩着悬崖过去。
为了确保可能性，翟辉先这样爬了过去，好在石块并不宽，他顺利的过到了对面，翟母调整了一下也开始尝试。
栏杆挺结实的，尽管被压弯了，也没有因两人的拉扯晃动。
崖边土地被踩压的结结实实，翟母踩得很稳。
这点距离，两人的体力都撑得住。
以防万一，他们还把外套衣服搓成了绳子绑在身上。
但是再好的未来都架不住灾祸非要出现。
山体落石有一块就会有第二块。
倒不是说那么倒霉，又挡在路上或者砸向二人，它甚至没有碰到小路。
这块大石头只是砸到了栏杆。
蝴蝶效应总是一环一环的。来路上的栏杆被砸断掉落了，支撑着拦路石的栏杆失去了一部分借力，再也撑不住石块的重量，带着翟母就坠了下去。
衣服搓出的绳子紧紧崩起，翟母只是多了些擦伤。还有机会，他们一人向上拉，一人向上爬，生命攸关时，人的潜力是无限的。
但衣服不是，粗制滥造的技术更不是。
“妈！”撕心裂肺的声音贯彻了山谷，翟辉毫不犹豫地跟着翟母跳了下去。
只要抱住她，拉进异能，就还有机会！
异能球的范围太大了，翟母落了地，翟辉被枝桠茂盛的树拖住了几次。焦枯树枝“咔嚓咔嚓”断裂的声音环绕在耳边，“火龙”的火，一但沾身，必将其烧成灰烬。
“任务失败”
冷漠无情的机械音响彻了整个训练场，周边的一切瓦解成碎片向上空飘去。
那片火海变成了一望无际的纯白空间，一身黑衣的施陌向自己走来。
“翟辉……”
浅浅的两滴泪在眼眶中打转了许久，终于是落下了，顺着脸颊滑进了翟辉扬起的嘴角，又咸又涩，像海水一样。
“哈哈哈，我果然不太行，还以为这次跑快点就没问题了呢。”他伸手拉住施陌，顺势解除异能站起来，拍了拍根本没沾到灰的衣服。“不过我这次异能挺稳定的，也算个好消息吧，范围还扩大了，果然大事容易让人进步。”
“你们这个训练场真厉害啊，就算有异能帮忙，也是不可思议。”
“接下来去哪？过去多久了啊，我感觉有点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少年的脸上还挂着泪痕，却笑得标准又好看，明明眼睛里没有一处不浸染着悲伤。
“翟辉，你话好多。”施陌的声音更冷了。
那双颤抖着双手的身体的主人明显愣了一下，良久才又说到：“有吗？可能又见到我妈，太开心了吧。”
“明天不会还要训练这个吧？那我就要试试不走小路会怎样了。”
可能，也没救吧。
作训服带回宿舍换下，翟辉的个人宿舍里面有专门的洗烘一体机，不用和其他人共用洗衣房，虽然托在异能泡泡里的福，自己的衣服甚至没怎么脏，但汗水已经把衣服浸透了。
热烘烘的衣服拿到手里后，翟辉终于有些控制不住的哭了出来。他任着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打湿手里的衣物。
恍惚间，他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不由迷茫起来，他的视角不再是自己，而仿佛变成了第三个人。
我，到底在哭些什么呢？哭的真好看。人早就死了，这不过是一场训练，好矫情啊，有什么好哭的，浪费时间。
泪水总是在这种状态下兀然止住。
“任务目标：救出你的母亲。”
翟辉回神时，场景已经加载完毕了，翟母在他旁边挽着他的胳膊，人群的欢声笑语萦绕在耳边。
沈月落今天也来了，施陌的话显得更少了，只是跟在后面，面无表情的。
就像昨天说的一样，翟辉没有再选择走小路，而是和众人一起。
虽然二人身处在异能包裹中，但别人可没有这等待遇，踩踏、砸伤、水淹、失足……
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成为丧命的理由。
翟辉又带着母亲下山了，这次他走的大路，其实理应一切顺利。
但是是人怎么可能不为他人的离去而悲伤，在母亲用那种“真的不能再救一个吗”的不忍的眼神看了自己三次后，翟辉终于决定，背起自己的母亲，让她闭上眼睛不要再看了。
如果是昨天，翟辉或许还可以凭借一股信念感就这样顺利下山。
但是今天，翟辉无比后悔。
柔软、温热，但是躯体相接时，没有心跳。
这不是我的母亲。
这个念头出现了就再也没法抑制住，枝桠向四周生长开来，每一处都是可以趁机而入的缝隙。
泪水突然从眼眶中涌出，背上的重量一点点消失，翟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却只还是笑着夸翟辉。
“你永远是我最棒，最优秀的孩子，翟辉。照顾好自己啊，别忘了回去接上翟琳，她虽然调皮，但也是个好孩子……”
火海吞没了女人的身躯，眼眶中的泪水仿佛也被外面的火热烤干。
“任务失败。”
这只是虚拟的，有什么好哭的。
有什么意思啊。
场景消散的碎片向上空飘着，翟辉又笑了。
沈月落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又是施陌一个人过来接他出去。
“施陌啊，我果然挺废物的吧。”他这次是站着结束的，已经能径直向门口的方向走去了。
四周是一片白茫茫，只有靠近的人是黑色的，他身后的远方，有一扇通体漆黑的门。
“其实你今天差点就成功了。”施陌好一会儿，回复了这样一句话。
等电梯的时候，翟辉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训练场模拟的生命体，有心跳吗？”
“第一次接触时是没有的，为了防止训练者精神错乱。”施陌顿了一下，“但是第二次感知是有的，为了还原模拟。”
真坑人啊……
“这种东西，如果可以，能不能帮我关了啊。”
不过关了估计也没用，意外那么多，我怎么可能做得到。
够了吧，我的弱项够明显了吧，别人一个月撑死两次训练场，还多是用于考核，连着两天给我安排训练场，够了吧……
不过事与愿违，训练场再难预约对于特殊组也不是件难事。
手机上的消息和前两天一模一样——“下午两点到训练场”。
饶了我吧！
纵使心里百般不愿意，翟辉还是乖乖的到了更衣室。
比较意外的是，施陌今天也换了作训服。
“今天还是白潭峡的场景模拟。”他的语气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冷冰冰了。
翟辉在内心做了一下心理建设，这才鼓起勇气开口道：“恕我拒绝，施陌。我觉得这个训练没有意义，一点都没有。”
刚换完衣服的施陌明显愣了一下，叹了口气：“这份训练计划不是我决定的。”
说罢，推开了更衣室的门。
沈月落、郑鸾翔不知何时在门外等着了。
翟辉不解的看着面前的几人，她们依旧若无其事的带着他向训练场走去，快速简单的使用前一天的配置设置了场景，施陌掺合着修改了什么设定。
凭什么啊？就这样折磨我？她们凭什么，我可以承认母亲的死亡是因为我能力不足，我都那么努力的原谅她们了啊！
凭什么一句预言就可以这样对待我们所有人！
临近进场，他的委屈终于是再也绷不住一点了。
“快进场了啊，翟辉，你在等什么？”沈月落那种笑盈盈的语气成为了导火索。
母亲死亡的场景历历在目，更不用说经过了两天的记忆强化。
翟辉头晕晕的，他感觉自己浑身都在颤抖。
沈月落还在催促着，郑鸾翔只是在一旁冷着眼看着，施陌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不去。”
“为什么？你需要参与训练。”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啊！”痛苦、愤怒、委屈和不甘，混杂着一切情绪喷发，“揭我的伤疤？创伤治愈？”
“我已经好了！我没事了已经！我已经不为她难过了啊！”
“你们为什么非要这样对待我啊！”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咸涩的味道浸润在唇舌之间。
“我已经知道了，我不怪你们啊，是我自己没能力救她，是我自己太废物。我知道了，我没能力救她，不是你们的错。”
“我救不了她，我根本救不出来她！就算，就算我做到了，就算任务成功了，有用吗？”
“我现在救她她就能活下来吗！？”
“我妈她已经死了，死了啊！她已经死了啊……”
“我只是个只会保护自己的废物啊……”
他有些站不住了，倚在墙边，泪水装满了悲伤，喷泻而出。
沈月落不再笑了，郑鸾翔过来轻轻拍拍他的背，语气中居然有些欣慰：“哭出来好点，难过了就不要憋着，你这一个月我们都很担心。”
这算什么，安慰？为什么我非要哭出来，我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才控制好自己……
“你一直处于解离的状态，是会出问题的。”沈月落解释到，“你那种情绪控制，只是机体的自我保护，难过了生气了就说出来啊，我们两个难道还怕你怪罪？”
像个老好人一样，虚伪的要死。
“哭吧，哭够了再进去，施陌今天会陪着你的，你不多试试怎么会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一个人的力量本就有限。如果你生气，可以恨我们，总比恨你自己要好的太多。”郑鸾翔的目光低垂着，神色复杂。
“至少目前为止，我们需要你，翟辉，你必须要成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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