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好些年没进新人了，昭阳殿来了个新主子，位分比德妃还高，宫里议论不少。
德妃心里没有波澜，只不过她代掌凤印许多年，皇帝却连声招呼也不打，就弄了个人进宫，很是下了她的脸面。
“娘娘，咱们要不要去昭阳殿会会贵妃？”
德妃摇了摇头，“且等着吧。”昭阳殿不是龟壳，她总有要出来的时候。
昭阳殿，赵元熙陪在素素床边。她面色苍白，皱着眉把药喝了。
自前年冬日里受过伤，她时常生些小毛病，尤其冬春交替间，稍一着凉便要躺上几天。
素素刚搁下药碗，赵元熙就喂她一口蜜饯。口中和呼吸里都是苦味，一时尝不出甜味。
赵元熙自责，“定是回宫的路上吹了风。”
“无碍的，喝两日汤药也就好了。陛下去忙吧。”
“朕陪着你。”扶着她躺下，等她睡着了才去勤政殿。
处理完政务已经是二更天。他没回自己的寝宫，去了昭阳殿。内室里一点火光，他轻手轻脚进去，摸了摸她额头，还好，没晌午那会儿烫了。
李金福见陛下进去又出来，为了不弄醒贵妃，自己去睡偏殿。在他身边伺候许多年，再没瞧见他对谁如此小心翼翼过。
约莫过了十来日，素素的风寒才好利索，赵元熙也总算允她去外面透透气。
御花园的牡丹开得正好，赵元熙摘一朵赵粉别在她发髻里。
“好看吗？”她抬眼问他。
桃花眼中似有一汪春水，直教人溺在其中。
“好看。”赵元熙说。
德妃那边一听说昭阳殿有了动静，到底没坐得住。到了御花园，远远地瞧见皇帝给为女子簪花，温柔小心的姿态，委实令人难以相信。她倒是要仔细瞧瞧是个什么神仙人物。
待那女子转过身来，眉眼含笑，端的是柔媚动人。德妃身体晃了晃，一股寒意从脚底冒出来。
“娘娘，您怎么了？”
听到这边的动静，赵元熙皱了眉。素素倒是早已做好准备，“德妃好像吓着了，陛下去看看。”
两人并肩而来，人未到德妃跟前，影子先到了。有影子，那便不是鬼了。她压下心中的恐慌对皇帝行了礼。
“这是贵妃娘娘吧，臣妾瞧着有些眼熟。”对着这张脸，德妃的膝盖有些弯不下去。
素素微微一笑，却见德妃的脸色更差了。
赵元熙对宫人道：“送德妃回去休息。”
宫人立即扶着德妃告退。
待她们一走，赵元熙问：“可害怕？”
素素摇头，“若是害怕，我便不会与你回宫了。”
“尚未行册封礼，你要是后悔，还来得及。”
素素抿唇，作认真思考的模样，赵元熙握着她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口是心非。”
她一笑，发髻里的牡丹都失了颜色。赵元熙怔了怔，也翘起嘴角。
…
三月十七，举行册封仪式。
见过先三王妃的无不震惊，贵妃与三王妃生得也太像了，但是谁也不敢多说一句。只因定南王倒台后，这一年多皇帝肃清朝堂，翻了好些陈年旧案，没人敢去撞他的刀口。
只有章莹绣，当日便来请安。
“请她进来吧。”
章莹绣望着眼前的女子，浅浅一笑像春风温柔，这模样分明就是素素啊。
“二王妃，坐。”
疏离的称呼让章莹绣愣了一下。
宫人端了茶和点心来，章莹绣却吃不下去，她望着女子熟悉的眉眼，“能和贵妃娘娘单独说几句话吗？”
素素挥挥手，宫人们退下。
“我有个好友，她与娘娘生得很像。”章莹绣笑了一下，眼底泛起泪花，“我们俩从小交好，她总是护着我。我不懂事，好事坏事都一股脑吐出来。她却只同我说高兴的事，那些不好的……隔了许久我才知晓。”
泪水掉下来，她低头擦掉，“我早该想到的，她平日里得空便去瞧我，我快要临盆的时候，她却有事来不了了。以她的性子，若真有事，也会叫人来捎个信才是。我早该想到的，她出事了。”
“生完孩子，到了来年春天，我才听人说她没了。好端端一个人，说没就没了。我却没能见她最后一面，连一炷香都没有上过。我时常恍惚，总觉得她会在哪个午后来找我玩耍。”
她难以自抑低声啜泣，素素递给她一个帕子。
修长的手指，圆润的指腹都那么熟悉，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像的人啊。
章莹绣擦掉泪水，露出一抹笑，道：“不管她在哪儿，我只希望她能好好的，无病无灾，顺顺遂遂。”
说完了她起身告退，素素送她到门口。
快走到殿门外了，她又回身看一眼，却什么也没问。没问她是不是霍素月，没问她为何要假死，也没问她为什么从三王妃变成了贵妃。
素素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想，她生了孩子，做了母亲，比从前成熟了些。不想第二日，她便又来请安了，怀里抱着个小娃娃。
小家伙刚过一周岁，会走路会说话，胆子也大，虎里虎气的，见着素素不怕生。
素素抱着小娃娃，努力不去看章莹绣旁边的殷兰心。
定南王倒台后，皇帝翻的第一个案子就是殷家的。殷家平反，她又是尚书家的千金。一年多不见，她长高了不少。看着性子更沉稳，却不像章莹绣那般好说话。
殷兰心想着既然素素不认她，那她也不认素素。一直沉默着，直到德妃宫里的人把章莹绣叫走了。
德妃从前便不喜欢章莹绣与素素亲近，如今怕是更不喜欢了。
果然，那之后，章莹绣就再没来过昭阳殿。
…
去年安越国趁着西南内乱骚扰边境，赵元熙力排众议命殷庭玉挂帅。现如今安越国节节败退，请求议和，西南的密折快马加鞭送进京。在密折旁，还摆着一封信。
李金福瞅了一眼，信封上写着“霍素月亲启”几个字，一张纸上寥寥几句，赵元熙却盯着看了许久。
不用他交代，李金福轻车熟路打开灯罩，火舌窜起很快就吞灭了白纸。
安越国请求议和的消息传遍京城时，已是炎炎夏日。这比书里提前了三年。只不过，殷庭玉却没跟书里一样回京，而是继续驻守在西南。
素素问了一句，赵元熙却道后宫不得干政。她听了倒没生气，只后来再不曾问过一句政事。
八月初三，素素二十岁，是个整寿。赵元熙想给她办生辰宴，素素没让。两个人去了京城郊外的小院子，在山野里疯玩了一天。
回城的时候，她望着小院子恋恋不舍。赵元熙抚着她头顶，问她：“可怨朕？”
素素回头笑道：“这话，陛下问过我许多回。”
是啊，问过她许多回。
回了宫，素素总是犯困，她以为是秋乏没当一回事。赵元熙叫了御医来诊脉，才知是有喜。
一石激起千层浪，自素素进宫后一直观望的前朝和后宫都按捺不住了。
最先来昭阳宫的不是德妃，也不是新太子妃，而是霍大夫人。
三王妃之死早已盖棺定论。皇帝说死了，那便是死了。皇帝说宫里的贵妃姓元，那她就姓元。霍家自是不敢也不能上去认人的。
但现在，素素有了身孕，以皇帝对她的宠爱，要是生下了皇子，将来就说不定了。
听了宫人的禀报，素素摆摆手。赵元熙不喜欢外戚，从他对付静妃和定南王就可看得出来。
他从没问过素素想不想家人，自是不希望她想的。在他心里，有他就够了。
中秋这日，霍家借着宫里办宫宴送上门来，素素要是想见，赵元熙定不会拦着，但他手里那些暗卫会把霍家查个底朝天。
因着霍大夫人，素素也没心情去重华楼赴宴。却不想，重华楼里唱了一出好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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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世界三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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