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言川沉默不语。
在他沉默的这四秒里，他知道秘书冲他投来了目光，用一秒看过陆轩八卦的神情，最后两秒留给沈知南。
沈知南没表露什么特别的表情，好像陆轩那话里没提及他。
只是沈知南那淡淡眼神，不知怎么就让裴言川觉得，那是一种在看小屁孩的眼神。
或许裴言川看那些比他年纪小的男生时，也是这种眼神吧。
裴言川起身，“是我自己。”
陆轩：“哈哈。”
秘书：“陆学员可真会开玩笑。”
陆轩：“我这是步沈经理的后尘呀，诶，沈经理也不吃啦？”
沈知南端起盘子说：“我也没什么胃口。”
秘书望向沈知南，刚要说话，被沈知南用微笑堵了回去。
陆轩扒两口饭说：“等会儿沈经理，我们一起走。”
“你们慢点吃。”沈知南看了秘书一眼。
裴言川来到这边放好餐盘，一转身，看见沈知南走在半米远的地方。
沈知南刮他一眼，眼光有些锐利。
裴言川慢悠悠往前走。
沈知南与他擦肩而过，沈知南178的个子，因为瘦而看起来格外纤长。
但是跟裴言川站在一起的话，那对比就有点惨烈了。
沈知南心里不知为什么增添了几分轻轻屈辱，“等等，裴学员，一起走。”
裴言川站定回头，看向沈知南的背影。
沈知南放好餐盘后在洗手。
“走吧。”沈知南垂着双手转过身。
不远处的空桌上放着餐巾纸，裴言川问：“要纸么？”
“我自己拿。”沈知南走去抽了张。
擦手的时候，沈知南想到刚才，裴言川递他餐巾纸时，带着一股气。
沈知南把纸巾团成团扔到垃圾桶里，“诶裴学员。”
他一回头，看见裴言川走了来，高高的个子像山峦一样压下，挡住小半方光亮。
“你再过来点儿。”沈知南说。
裴言川看了眼沈知南身边的廊柱，廊柱旁就是一个垃圾桶，沈知南站在那儿，能完全被遮挡。
裴言川走几步，来到沈知南跟前。
沈知南迟疑抬手，扯扯他的短袖袖口，“再过来点儿。”
裴言川澈然双眼中有一丝波动，像是一阵风经过了。
裴言川再向前一步，这样就与沈知南挨得太近了。
看着沈知南琥珀色的眼睛，裴言川想起一年前，与沈知南在洗手间隔间，相处过的短暂时光。
沈知南不以为然，语气却低沉了些，“你刚才怎么好像有杀气？”
裴言川唇角一抖，“杀气？”
“总之。”沈知南眼光向外瞟了瞟，“我劝你回头是岸吧，不然的话，我可真就要采取措施了。”
裴言川了然，原来还是这么个他被沈知南误会的事儿。
“走了。”沈知南怕其他人发现，转身就要走。
裴言川问：“沈经理会采取什么样的措施？”
沈知南扭头，眉头一压，唇边勾着威胁似的笑。
“会赶我走吗？”裴言川低声问，面色半是诚恳，半是征询。
沈知南笑了声，“赶你走不至于，但是你也捞不到什么好处，反正你好自为之吧。”
裴言川跟在沈知南身后走了一段路，但沈知南的办公室与他要去的地方是不同方向。
裴言川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回头时，正好看见沈知南半俯身，一手撑在办公室门上。
沈知南那颗毛茸茸的头低垂着，好像是又低血糖了。
裴言川脑中闪过沈知南餐盘里的少少食物，怎么经常低血糖的人，还不好好吃饭？
秉持着民以食为天的理念，裴言川转身往沈知南那边走。
沈知南眼前一阵黑接着一阵黑过去，虽然他已经习惯低血糖了，但每次还是会感到不舒服。
身后好像来人了，沈知南双手撑门，他挺起脊背，扭头时，强装镇定的面色稍显疲惫。
出现在他面前的人，又是裴言川。
裴言川二话不说要去扶沈知南，被沈知南用力推开手。
沈知南：“我没事。”
裴言川都怕他用力过度直接晕过去，于是就站在他跟前静静看着他。
脑海里那根多疑的神经飞速运转，沈知南如临大敌瞪眼，“天哪裴言川，你的心就这么黑么？”
“什么啊？”裴言川心想，不是沈知南不让他扶么？所以他只好先站在这儿护着。
“你不就等着我晕过去么？”沈知南说完这话，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撑过来了。
裴言川：“……你真没事了？”
沈知南双手抱臂，神色微微高傲，“难为你一直盯着我，我本来就没事。”
裴言川无语，扫视他一眼，转身走了。
沈知南看着裴言川的背影摇摇头，轻嘲道：“真是可惜了，这么个帅气小伙子，心却这么黑。”
裴言川先是去卫生间一趟，然后来到休息区找了个位置坐。
休息区呈半圆形，桌椅与沙发错落摆放，裴言川身后是一面宽大的书架。
这里单独为他们参赛者开放，现在比较热闹，不过也有人趴在桌上小憩。
裴言川没午休的习惯，他拿出手机来看，信息通知栏那里永远是空空如也。
基本没什么人会给他发消息，黄宴给他打电话居多。
忽然一个群聊蹦出来，名称是“美更美厨艺大赛”，加上裴言川，已经有三十几个人在了。
陆轩率先在群里发了个抽烟的兔子表情包。
裴言川滑动页面时，看见了沈知南的工作号，昵称就是他本名，头像是美更美三个字的艺术体。
休息时间一过，沈知南的秘书登场，带领他们一块参观企业内部。
其实要参观的地方，基本上都在企业宣传片里出现过，裴言川看过宣传片，给人一种很高大上的感觉。
今天看见实体，多出一丝故地重游之感。
不知道沈知南后来有没有吃饭。
队伍正前方的秘书看见裴言川掉队了，扭头问：“裴学员你想什么呢？”
裴言川快走几步跟上，他习惯走在最后方。
陆轩放慢速度，跟来他身边，问：“你一会儿报备个什么菜上去？”
裴言川说：“还没想好。”
“这还用想吗？”陆轩踮脚，胳膊搭上他的肩，用跟小孩说话的语气，“下来点儿。”
裴言川不愿意，这陆轩分明就是要笼络他。
“做拿手菜不就行了。”陆轩看了他一眼。
裴言川表情淡淡的，“你的拿手菜是什么？”
“你哥我会的拿手菜可多了。”陆轩笑着，“到时候看我心情，随便报一个咯，反正评级的话，我肯定是有信心拿到第一的。”
裴言川也想拿第一，他俯眼看向陆轩，像是为了挫陆轩的锐气，说：“我一般，管大我三岁以上的人才叫哥。”
“那巧了，我刚好大你三岁啊，你不叫哥的话，叫我什么？”陆轩真是把自己缠人的本领发挥到了极致。
“陆轩。”
陆轩脸上有点挂不住，揽着裴言川肩头的手腕也有点酸酸的。
陆轩收回手，皱眉去瞧裴言川，“那你的表哥要是刚好大你三岁，你就不叫哥了？”
“我没有表哥。”裴言川语气莫名有些诚恳，“你不要太在意了，这只是我个人习惯。”
陆轩拨拨发顶，裴言川腿长走得快，把陆轩甩了几步远。
陆轩盯着裴言川的背影，他怎么觉得裴言川这小子，好像跟他有点不对付呢？不过他也好像没什么理由生这小子的气啊。
参观完已是下午四点半，秘书带他们重回休息区。
裴言川照例走在最后面，听见有人说，报菜名宜早不能迟，万一跟其他人撞了就尴尬了。
裴言川想做葱爆羊肉，他来到秘书跟前报备的时候，秘书说：“可以，没有人跟你重复。”
把菜名记好后，秘书抬眼问他，“你还有什么额外要求准备的么？如果没有的话，我们会按照常规去准备。”
“常规就行。”裴言川说。
报备流程结束后，他们提前解散，解散前，秘书还说，今晚就可以搬到学员宿舍来。
裴言川不急着今晚就搬，走进电梯里，听见陆轩跟一个男生在大声密谋，“据说沈经理今晚晚点时候就会搬到宿舍里来，你说我作为沈经理的脑残粉，要不要给沈经理准备点什么东西？”
“这样吧，我觉得你可以拿一件白色短袖，让沈经理给你签个名。”
陆轩“嘿嘿”笑了，他双手插在裤兜里，一双眯起来的细缝眼睛里，迸出一道不那么善意的光。
难道是裴言川看错了？裴言川怎么觉得，陆轩的眼神好像有点不对劲？
“诶裴言川。”陆轩喊他一声。
裴言川走出电梯后回头。
陆轩冲身后男生挥手后，看向裴言川问：“你今晚不搬过来是吧？”
裴言川：“嗯。”
与陆轩在电梯里说话的男生经过裴言川身边，他背一个双肩包，面相有些温润之色，裴言川想起来了，他是张故，他的视频风格跟他本人很像，比较优美治愈。
张故刻意走在裴言川的斜前方，低声问了句：“你跟陆轩是一起的么？”
裴言川说：“我跟我自己是一起的。”
“你小心点儿陆轩。”张故快步走进了旋转门。
虽然跟陆轩相处时间不长，但裴言川也明显感受到，陆轩是带着夺第一名的势头来的，甚至可能完全没有把他们这些人放在眼里。
并且陆轩对沈知南，还有点谄媚。
裴言川回家后，收拾好了行李箱，他与大部分参赛者一样，住的地方离美更美企业大楼较远。
抵达学员宿舍楼时，已是晚上十点半了。
宿舍在美更美企业名下的员工小区内，小区很大，但跟平常住宅的格局有些不一样，比如这栋楼，就是特别建造的学员四人间。
裴言川找到门牌号，推开半掩的门，撞见陆轩跟沈知南并肩挨坐在同一张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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