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看着裴言川的左手指尖触碰到药膏的时候，有一句话涌到了沈知南的喉咙口。
当裴言川捏起药膏时，沈知南向前一步：“我来吧。”
裴言川看沈知南一眼，感到有点意外似的，眼光闪了闪。
不过还是用淡淡的语气说：“不用了沈经理，我可以自己来。”
沈知南直说：“你怎么老是拒绝我？裴学员。”
着重加深了“学员”二字，来强调裴言川跟他的上下级关系，裴言川握着药膏的手搁在了桌面上。
沈知南走过来，从裴言川手里抽出药膏，拧开盖子的时候，与他对视了一眼。
裴言川似笑非笑看着沈知南，用开玩笑的语气，也好像是想拉进与沈知南的距离，说：“知道了，沈老师。”
沈知南后知后觉，眉眼一僵，压低声音说：“裴言川你这小屁孩——”
裴言川脸色一淡，眼梢一垂，放轻语气说：“呀。”
这烫伤膏盖子被沈知南拧开后，直直往外涌出白色的膏液。
沈知南走近裴言川，“你胳膊，快。”
裴言川起了身，把手臂凑过去，沈知南正要给他涂的时候，女医师的声音从屏风那边飘过来：“沈经理，最好是用无菌棉签，那边的柜子上就有。”
沈知南应了声，把冒出来的膏体轻轻刮在裴言川的手背上，然后盖上了盖子。
沈知南去拿棉签，裴言川一路注视着他。
等他回头，视线不小心跟裴言川的撞上时，裴言川声音不大不小的说：“谢了，沈经理。”
沈知南扬扬唇角就算是笑了。
用棉签给裴言川手臂涂药的时候，沈知南注意着屏风那边，女医师跟陆轩的动静。
陆轩话好像很多，一直在跟女医师搭话，但女医师只是不咸不淡的问：“你到底哪儿疼？”
陆轩答：“我说的了嘛，腰跟屁股都疼，诶你说，我不会是脱臼了吧？要不要正骨啊？”
女医师说：“我会正骨的，你先躺好，来。”
沈知南把眉毛皱了一皱。
裴言川心直口快，“沈经理，我的手臂让你看起来很疼吗？”
沈知南摇头，回答得有些官方，“不是，只是以后你要多加注意，不要再让自己受伤了。”
裴言川望了眼屏风，没说话。
屏风那边传来陆轩的一声惊叫：“呀嚯！”
女医师笑道：“哎呀，原来你没脱臼啊，这可怎么办啊？”
陆轩求饶：“快叫医生快叫医生，我的腰好像快断了啊！”
“我不就是医生吗？”女医师憋住笑意，“你先别急，我再给你按回来的。”
“不是你——姐！”
骨骼咔嚓声令沈知南眼皮子一掀。
陆轩喊：“疼啊姐！”
沈知南正好是看着裴言川的脸，听见陆轩的哀嚎后，沈知南一笑，裴言川神色一敛，闪过一丝不自然。
“呼。”沈知南低着头，给一坨比较浓稠的药膏吹了口气。
这种两人共处一室，还很贴近的场景，是不会让裴言川感觉到无所适从了，毕竟他已经不是十九岁的小屁孩了。
但是会持续心动。
裴言川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去看沈知南的头顶，沈知南的脸，沈知南那清澈的眼望了他一秒，他便感觉呼吸也跟着停滞了一秒。
他没有其他太多的想法，就是挺喜欢跟沈知南说话接触的，特别是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沈知南带给他的感受，莫名被放大了。
“要是长了水泡。”女医师探头，看着他们，微笑说：“千万不要自己挑破，不然不仅会留疤，而且还有可能引发感染。”
沈知南后退一步跟裴言川拉开距离，问：“那要是长了水泡怎么办？岂不是很不方便？”
女医师踱步走来，双手比划了一圈，“那就用纱布盖住。”
裴言川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臂，猛然察觉自己的心跳很大声，他有些小震惊看了眼沈知南，不知道沈知南刚才听见没有。
“呜呜呜沈经理——”陆轩撒娇般喊。
沈知南无奈问了句，“他没事吧？”
“他没事。”女医师拂过耳边的碎发，“沈经理，那我就先去午休了。”
“好。”沈知南微笑。
女医师走后，陆轩从里一瘸一拐走出来，“沈经理，我没事，咱们一块吃饭去吧？”
沈知南抿了一下唇，“我不去了，你们去吧。”
裴言川看了沈知南一眼，沈知南却仿佛遭到了他的眼神攻击一样，脸色变得很严肃，“因为我刚才尝了你们的菜品，现在是一点都不饿。”
陆轩揉着后腰，笑说：“沈经理是不是不喜欢羊肉啊？怎么刚才裴言川那道葱爆羊肉，沈经理只尝了三分之一？”
三分之一三分之一。裴言川盯向沈知南。
沈知南侧头回看裴言川，不紧不慢说：“我挺喜欢吃羊肉的，可能是裴学员的菜还差点意思吧。”
裴言川心头重重一跳。
陆轩戏谑般低笑了声，接着拉开门走了出去。
他们都走了，沈知南也不能再留，免得裴言川想发泄对他的怨恨，毕竟裴言川刚才那表情，看起来好像是阴天。
“沈经理。”裴言川用那只涂了药膏的手臂，抵压上了虚掩的门。
沈知南不太想回头直面他，但不回头倒又像是在面壁思过一样。
“我的菜哪里还差点意思？”身后的裴言川问得很认真。
沈知南低头扶额。
察觉沈知南要转身，裴言川后退些，给他让出空间。
沈知南转过身看着他，“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嘛，就比如，你爸跟你妈炒的菜，你是不是总会觉得，妈妈做的菜要好吃一点？”
裴言川锁眉。
“这你还不懂吗？”
裴言川问：“陆轩跟我，是可以比作爸爸妈妈的吗？”
“不是，你——”
裴言川打断他：“沈经理，我开玩笑的，不过，会是因为陆轩跟沈经理的关系要好一些吗？”
“当然不是了啊。”沈知南声音大了些。
裴言川替沈知南拉开了门，看着沈知南略显踌躇的侧脸，低声说：“沈经理，我一定会做出让你赞不绝口的菜。”
沈知南看向他，一时哑然。
裴言川也定定睨着他，清凛的眼神中含着某种坚定。
沈知南往外走了一步，清风灌进来，把他的刘海掀了一掀，沈知南说：“裴言川，我之前还觉得你挺与世无争的，没想到啊，不过你这样可不行，你都没有吃过陆轩的菜，可不要太自傲了。”
还以为裴言川会对他说的话嗤之以鼻，没想到裴言川郑重点了点头。
沈知南迈开步子说：“走了。”
没走几步，听见裴言川关门的声音，轻轻的。
沈知南回头瞄他一眼，裴言川侧身站着，身材颀长，身姿英俊。
心里莫名为裴言川加了半分好感度。沈知南握拳。
裴言川看见沈知南两只垂在身侧的手都握成了拳，他正想跟上去，手机响了，他放缓步子，接听他爸打来的电话。
沈知南心想，怎么能对一个可能是间谍的人掉以轻心呢，走出廊道后，他忧愁一张脸，瞧了眼人多的评级场地。
“诶沈经理！”人群里冒出一个陆轩来。
沈知南装作没看见他，目视前方，加快步伐。
“沈经理。”陆轩跑到他身边来了。
沈知南问：“你还没去吃饭呢？”
“沈经理放心，我不是来缠着要你跟我一块去吃饭的，毕竟沈经理都吃不下了嘛。”
沈知南皱眉。
陆轩四下看了看，又小声说：“不知道沈经理有没有听过一个小道消息，听说好食食品这回派了个卧底潜伏在公司里，我觉得这卧底，很可能就是裴言川。”
沈知南狐疑道：“你是怎么这样觉得的？”同时在心里盘算，这陆轩，该不会也有可能是对家派来的卧底吧？
陆轩偏头正要说话，后脖子跟后腰闪痛了一下，他揉着脖子“嘶”了声。
沈知南因此觉得，这陆轩看起来好像，并没有做间谍的潜质吧。
“我了解到，裴言川是很缺钱的。”陆轩悄悄说。
沈知南不信，“他缺钱？怎么可能？”
“是他那个爸爸，沈经理你还不知道吧？他爸妈早离婚了，他之前上大学的钱，都是非法得来的，据说他成了小有名气的主播之后，他爸爸就天天叫他给钱，他为了弄到更多的钱，极可能是要去当卧底的。”
沈知南笑笑：“你这些都只是听说啊，陆轩，刚开始报道的时候，我们就强调过，在选拔过程中，大家要团结友爱，建立共同目标。”
陆轩脸上有点挂不住，但泼给裴言川的脏水还没完呢，他连忙一手搭上沈知南的肩，在沈知南推开办公室门前说：“刚才那烫水也是。”
沈知南停下了，回看他。
陆轩得意起来，“我不小心摔倒的时候，可是看见裴言川的眼神了，他分明就是故意想在沈经理你面前这样做，大概是想博得沈经理的青睐吧。”
沈知南眉间一拱，半信半疑。
这时恰好看见走廊上出现裴言川的身影，裴言川刚好讲完了电话，把手机放回裤袋里，介于少年跟成熟男人之间的高大身姿，在地面落下一团虚幻的黑影。
陆轩问：“沈经理，不如我们晚上回宿舍之后测测他？”
沈知南收回目光，心里有点毛躁，低声：“怎么测？”
陆轩勾起一个邪邪的笑容。
沈知南突然清醒，他怎么差点儿被陆轩给绕进去了？
沈知南笑得很官方，说：“陆轩，这样吧，今晚上我请你跟裴言川吃宵夜。”
陆轩歪头疑惑：“宵，夜？”同时心里恨恨地想，怎么到手的鸭子还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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