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不仅仅是距离上的遥远,也同样在思念中变得强烈起来,南枫想起了他在属于自己那个时代中的父母,但如今恐怕也见不到吧,毕竟按着岁数上来说,南父南母不过几岁的孩子,可能连他都认不出,这会是以后自己的爸妈。
所以一想到这儿,南枫咧了咧嘴,却也正好被进来的同事看到,
“怎么?吃东西塞牙了?”
说话的人走上来,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同时自己低头一看,也发现了南枫写满了一张便笺的书信,他便拿起来又看了看,虽然这样做不太合适,但南枫并没有说过什么,
“想家了?”
“是啊,来这儿一个多月了,难免会想家。”
“喔,我好想记得你是南方人吧。”
南枫心里一动,
“周城,你有我的信息么?”
被唤作周城的男子摆了摆手,
“这个我不知道,你得去问问单位的人事科,她们应该有你的档案。”
说完,对方刻意靠上来,
“一个人住在四合院还好么?”
这个问题太亲切了吧,南枫回忆了一遍自己和周城的关系,发现在这具身体主人短暂的记忆中,也没有太多和周城交际的画面,所以南枫开始疏远起来,
“还可以,院子里的人都挺照顾我的。”
“那就好。”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问一下。”
说完人就走了,回到他的位置上,和南枫隔着一段距离,不过平时两人也会有点公事上的交集,但像现在那么主动来找人聊天的时候并不多。
只是,因为刚刚那么几句突然的话,不免有些扰乱了南枫今天的心情,倒也不算是烦躁,顶多有点放不下去多想的念头,可关于自家的地址,南枫又得找个机会去人事科一趟。
他在去之前先斟酌了一下即将要问的理由,甚至想了很多,然而真到了人事科的门口,南枫发现自己远远不要用去操心太多,相比几十年后那严格的一面,如今的一切都是很随便的,他要档案,人事科的工作人员就递给了他,是很老的那种,连纸张都是黄色的,侧面用绳子串着,装在袋子里,南枫登记了一下,就拎着关于他全部的信息走出房间。
或许对于南枫来说,档案袋里的东西不仅仅是他平生,更是一场未来,他需要利用现在所有可知的信息,去规划好自己接下去要走的路线,这也是南枫在另一个时代中,一直以来的性格,或许也是这个世界里的南枫同样的想法。
当随后档案袋被拆开,抽出里面一卷黄色的纸张,不过他在翻阅之前,先闭眼长出一口气,等自己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后,南枫才翻开第一页。
第一页是一张纸,写着他的所有信息,当然也包括地址,其中还有父母,其他亲人,以及南枫这个身体的主人平生的简历,他看了看,记下来一些主要的信息,当然没忘了把地址摘录下,毕竟这本就是南枫最初的一场目的。
也正是通过家庭地址,他发现自己和另一个时代的牵扯,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就结束了,更或者,还是另一种的开始吧,给了南枫不得不去走一趟的理由。
可如今,他却翻过了那一页,仅仅短暂停留了十几秒,随后又是十秒,几秒,直到整卷合上,南枫的情绪也恢复到了正常,但他不急着去归还,似乎怕遗漏下更重要的信息,所以自己等了一会儿后,继续开始第二次的翻看。
南枫不知道他看了有几遍,好像这个办公室只有南枫一个人,他忘了四周一些同事们的议论,哪怕那些话题中并非是关于他的,可这样也不好,自己长久得游离在任何话题边缘,选择不加入,不主动,那对周围的人看来,南枫仿佛是一个异类,对,他也觉得自己是一个怪物,像是一个长着人类模样的怪物。
一想到这一处,南枫有些想笑,同时自己也已经起身,决定把档案归还,他认为这样就足够了,知道了那么多的信息,知道这具身体和未来某个地域的牵扯,甚至是自己过来一趟也是为了什么。
然而来到1977年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南枫在一个月前想不出来,一个月同样如此,那么自己索性心安理得得去接受这样的结局,亦或者生活在旧时光的岁月中,也存在某些比将来更好的一面吧,比如办公室里不忙碌的工作,同事之间还算融洽的氛围,以及回家后热闹的四合院,无一不充满着人间烟火的气息。
今晚,南枫是在池大妈家里吃的饭,大妈的屋子里有四个人,加上南枫正好五个,其中有池大妈和她的三个孩子,都是女儿,最大的和南枫差不多大,在附近的纺织厂里工作,老二还在读书,老三也在读书,她们当然认得南枫,不过除了池大妈额大女儿之外,另外的两个小姑娘只顾着吃饭,没有选择和南枫说过,南枫也话不多,吃的更不多,他仍然觉得拘束,可能是今天第一次和陌生的一家人在一块吃饭吧。
“我听我妈说,你在市政府里工作?”
“嗯。”
“是干部么?”
“是吧,我是分配的,分在政府机关里。”
话里用了机关这个词,显得挺高大上的,但是机关范围太广,也脱离了群众的实际,
“真羡慕你啊,读书读得多,像我,我只能去厂里。”
南枫一听就抽了下嘴,他可没当真,毕竟1977年的工厂,还是国营,这一点都不比所谓的机关差,甚至在薪酬福利方面,一度超过像南枫那样的干部呢,
“各有各的好,能进厂里说明你也是有能力的,.....,我觉得吧,只要自己过得开心,活得舒坦,那么去哪里都好。”
“你真会说话。”
池大妈的大女儿笑了笑,连池大妈也跟着笑了,
“乐乐,你是不是觉得,他也是一个有趣的人?”
刚刚和南枫聊着的人叫池乐乐,和池大妈一个姓氏,虽然南枫带着疑惑,可他也不傻到去戳人家的伤口,
“是啊,到底是读过书的。”
说完看过来一眼,唯独南枫把目光给转开了,他这么做倒不是刻意,因为身旁池大妈的小女儿正要起身,南枫赶紧让到一边,给她起来的空间,
“不吃了么?”
“喝水。”
小姑娘同样没看向南枫,自顾自得起来,又走到房间里,随后传来吨吨吨快速喝水的声音,也让南枫想起了很多事情,记得他在一样的年纪,做过相同的事情,但这种念头被打散得也很快,池大妈大概是误解了南枫眼神中的意思,便主动解释起来,
“她性格有点野,我和乐乐一直在管教她。”
“现在她这个年纪,确实应该自由一点,我也是那样过来的,小时候恐怕比她还要调皮呢。”
南枫出生在50年代,如今刚满二十岁,这个岁数放到现在也算是不小了,
“你小时候也很皮么?”
“有点吧,爱玩闹。”
“喔。”
池乐乐淡淡得点了点头,不过一看到南枫的笑容,她不免觉得这个人还挺实诚的,其实南枫没有对着池乐乐在笑,他只是想起了自己的童年,然后才觉得一阵开心吧,
“我出生在农村,但也不是那种,很纯粹的农村,.......,哎呀,说不清楚。”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用干农活对吧?”
“额?”
90年代已经没有什么农活了,即便是有农活也只需要动用机械就可以,只是面对池大妈的解释,听着的人无法再辩驳什么,再加上他本身也有工作所带来的成就在,的确会让人去那么得想,不过啊,五十年代,这个让南枫出生的时间,实在是太过于久远了。
“差不多吧,偶尔还是会搭把手的。”
“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个读书人的样子。”
“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手啊,你没有茧子,乐乐因为经常要缠线圈,所以她的手指上都是茧子。”
南等一听已是忍不住看向了另一边的池乐乐,而池乐乐则十分紧张得藏起手,甚至在做出这番举动的时候,差点把碗筷给打翻了,好在南枫眼疾手快,立马扶住,
“你小心点~!”
池大妈很生气,口中骂了一句,池乐乐不敢开口,继续藏着手,却连眼睛都不敢抬起来了,更一度吓到了还在读初中的二女儿,
“大妈,没事。”
其实,现在感到最难堪的,莫过于南枫自己了,因为他是这儿唯一的外人,也是唯一的男人,对,的确是唯一,池大妈家里似乎没有男人存在过的痕迹,南枫从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并且他在这四合院已经生活了一个月多了,却还是第一次走进别人的家里,也同样是第一次听起别人的故事,这很长,很长,仿佛在倾诉,又似乎在拉拢着。
可是南枫不懂对方的心思,也许对他而言,自己终究是要回到某一个,属于他最安心的地方,哪怕如今身处那么的一个,在全国最豪华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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