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桂花姑娘早上才出来，怎么又回来了，我听到消息赶紧过来，就怕换了别人送你会给你委屈看......最近下雨勤，那里的草都有些发霉了。这次听说要关上十天，何必惹林总管生气呢......”
押送你们来的人是青楼护卫队，几人一组把你俩夹在中间。
为首是一个分队小领导，自打出了楼，没少和桂花搭话，对身后的你视而不见。
一路上，侍卫长为了彰显魅力，硬生生卡出了气泡音。桂花越沉默，他越不愿闭嘴，似乎打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主意。
然而他的卡痰声不断传进你的耳朵，仿佛魔音萦绕。
你面无表情，心里狂翻白眼。
终于，禁闭室到了。
禁闭室是一间废弃的小仓房，在青楼外，距离后院厨房很近，宰杀牲畜经常在这附近，因此常年伴有血腥味。
这里面黑暗狭小，地上铺满了干草，不过年头久了也没人更换，稍微大些动作就能带起一片灰尘。最顶上的窗口位置被石头堵上，只残留一点缝隙，微微透光。
据说这过去是用来驯服想要逃走的花姐，当时这房子甚至没有窗户，整体砌成，一关门伸手不见五指。
你和其他小杂役聊天时，甚至听说曾有人崩溃到一头撞墙撞死。
那血腥的时期持续了很久，直到近些年楼里立了规矩，对花姐，艺伎等工作进行了严格的培训，确保再没有和客人产生违规情愫。
而禁闭室也不再那么血腥，敲出了两掌大的窗户，只有惹怒妈妈桑才会被关进去反省。
大家都对这里曾经的事心有余悸，因此在楼里工作，每个人都勤勤恳恳，温良恭让，哪怕是有矛盾也不敢闹到明面上。没人愿意触霉头。
唯有一人，几次三番因不知悔改惹怒客人，被一向笑眯眯的妈妈桑发配到禁闭室。
现在连婢女都被她带到这里。
可谓是前无古人之举。
而此人，就是你的主子，享有“花”一系的名号，艺伎魁首，桂花。
你已经想象到同事们把你围起来，一边是怜悯的眼神，一边是采访你的感受了。
侍卫长摆摆手：“停住，我去把门打开。”
他上前，从腰间取出一连串钥匙，哗啦啦的声响下，只见他的手里落了一块黑黝黝的门锁。
你忍不住盯着那拳头大的锁头看了好几眼。
乖乖，这是关犯人嘞！
不同于你的沮丧，桂花依旧高贵冷艳，哪怕旁边一直有人讲“桂花姑娘慢点，小心石子绊脚......”她也不曾给一点反应。
你跟在她身后，明明她还比你低半头，却无端有种可靠的安全感。
不过你非常清楚，这只是你的错觉。
在侍卫长恋恋不舍的眼神下，门被关上了。锁头沉闷地撞在门板上，接着再无声音，你越发难受。
“唉......”
你寻了个角落，泄气地靠在墙上。
4.
“桂花小姐，他们什么时候送饭啊。”
小姐不语。
“桂花，你之前被关在这一天吃几顿啊？”
桂花沉默。
“你今天吃饭了吗，我好饿啊，怎么还没人来。”
依旧安静。
“我屁股底下的草好湿啊，你那里怎么样，我也想过去。”
这里十分昏暗，只靠窗户的石头不规则透出一丝光亮，现在正值春天，天气不冷，不过一直靠着墙，还是会透出一点冷意。
你身下是坐久了就犯潮的草枝，背后又硬又冷，怎么坐都不舒服，只能找桂花说话分分心。
桂花坐在另一边角落，缝隙中的光也偏爱她似的，在她的脸上流连出一线白。
她从出门后就再没讲话，明明是她惹的祸，现在却端庄地坐在那，阖眼不语。
“......”
你默默的膝行过去，在地上蹭出沙沙声。
距离桂花不到一米时，她睁开了眼睛。
你们又一次对视。
桂花：“？”
你理直气壮，带着点不爽：“我担心你穿的少，咱们离得近些比较暖和。”
此时，你也无所谓什么年龄地位了，大不了得罪完让她把你辞了，反正她这副清高的性格也不能把你怎样。
这么想着，你大胆地往前一靠，和她肩对肩。
然后只持续了一秒，你就被莫名的一股力摔到地上。
“嘶......”
是桂花躲开了。你毫无缓冲地，肩膀撞在了地上，尽管有干草缓冲，却倒霉地碰到了上午被踹的那侧。
伤处被压的猛然发挥出威力，痛感包裹了整整一侧的肩头。
你紧紧闭眼，试图自我催眠。
不痛，不痛，不痛......
“......”
“你不要碰它，不然药就浪费了。”
桂花干巴巴地说。
你缓了一会，才有气无力地解释：“我没碰，是你把我刮倒了。”
“抱歉，我不习惯有人离我太近。”桂花语气变软，不过你没注意到。
不习惯？那白天谁给你换衣服的，谁给你按摩的？合着只有伺候你的时候才习惯。
你从没听过如此虚伪的解释，差点气笑出来。
你没有回答，只烦躁地呼出一口气。
肩膀依然有些痛，身下的草因为你刚刚的动作变得缭乱，有些扎人。
可是你没有想要管它的意思，捂着肩膀就瘫软地躺在上面，大字的姿势占了好大一块地方。
你闭上眼，不去看桂花，也不在意她什么反应。簌簌的踩草声到了你的对面，也是你先前的位置。
显然，桂花被挤到那块阴冷潮湿的角落了。
你再不说话了，这下禁闭室变得格外安静。你听着自己的呼吸声，默默打发时间。
不得不说，你躺着的这位置的确舒服，调整下姿势后竟然诡异的有几分暄软，像是在太阳下晒过的，和对面简直天差地别。
到底是像牛马一样连轴转了一个来月，没有好好休息过，躺久了，你还滋生了些困意。
直到一阵奇妙的声音从你身上发出。
“咕噜噜......”
你僵了一下，然而这声音格外清晰。
几息后，它不满意地又响了好几声。
桂花突然开口。
“天黑后才会有人送饭，你可以先睡觉。”
你想要重重地、忧伤地叹一口气，可惜肚子空空，那股气儿上到嗓子眼没了后劲，只细细地呼出去。
“好吧。”
事已至此，先睡觉吧。
5.
你是被一阵石器摩擦声吵醒的，伴随着男人的声音。
“桂花小姐，今天厨房里剩了一块牛肉，我偷偷藏起来，然后立马给你送来了！”
你半眯着睁眼，窗户上的石头被拿开，一根提链向里面吊着一张托盘，上面放着油纸包着的东西和一盘不知道什么菜。
你瞬间精神了。
桂花站在窗口下面，刚好接过东西：“谢谢您了。”
那男人嘿嘿一笑，脸在窗口一闪而过。你惊讶极了。
虽然昏暗，但依稀可以辨出这人身份，正是厨房里的二把手。
你不得不佩服桂花这异性缘。
不过当即重要的是——吃饭！
你一骨碌爬起来，托盘上放着的东西在你的预料之外。
两个黑馒头和一碟咸菜，旁边还放着半碗清水。在你俩现在的处境下，显然这是借了桂花的光。
“晚上还是不要把石头堵上，我的胸口很闷，明天你早上来的时候再弄吧。”桂花吩咐道。
那人竟乖乖照做了。
等桂花来到你面前时，你已经吃了半个馒头了。肚子里填了食物，你的心情也好些了，主动把托盘往前推过去。
“你吃。”你嘴巴鼓鼓囊囊，言简意赅。
桂花斯文地坐下，慢悠悠打开手上的油纸包，你不禁被吸引了目光。
油纸包上透出了油渍，显然放了很久。白皙的手指慢条斯理解开上面的绳子，层层叠叠展开后，是一块一指长，一眼宽的牛肉条。
外表焦褐色，根根分明的牛肉纤维散发着卤肉的香味，看起来叫人食欲大开。
好像是故意馋你似的，桂花打开后慢悠悠地捧到鼻子前，优雅地嗅闻一下，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张开嘴巴，牙齿在侧边沿着肌理撕下来一条肉丝。
你立马觉得馒头不香了，眼巴巴盯着她咀嚼的嘴巴。仿佛你也跟着一起吃似的。
桂花的喉咙上下滑动，你知道她咽下去了。
你下意识询问：“好吃吗？”
因为太专注，你甚至都没注意到你快贴上桂花了。
桂花抿了抿嘴，语气肯定：“咸了。”
说完，她就毫不留恋地把牛肉扔到托盘里，动作干净利落地像对垃圾桶投纸团，冷静精准。
你的眼珠也跟着落到托盘上，如果眼睛能进食，现在托盘已经空无一物了。
好不容易把眼神扯回来，你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看对方了。而对方又施施然回到角落坐着去了，一副仙人摸样。
你有点牙疼：“你不吃饭了吗，这样会饿吧。”
“我晚些吃，你不用管我。”
行吧。你扭回头，继续吃你那一份的馒头，中间偷偷拿了点小萝卜咸菜增添滋味。
眼睛盯着牛肉，嘴巴嚼着馒头，望梅止渴相当奏效。
肚子饱了，你可以安心睡觉了。
透过窗户，你平躺的姿势可以看到外面的天空，没有雾霾没有污染，星星点点漂亮极了。
虫鸣阵阵，夜枭的咕咕声拉长尾音。数着星星，你逐渐平静下来。
不过，你似乎总能看到类似牛肉的星星排列。
你的眼神不受控制起来。
你翻身，侧躺，面对着托盘。
......
那么厚的一块肉，咬一口会是什么味道？
桂花：不错，被提前从禁闭室放出来了。
桂花：我婢女呢？谁又把我婢女叫走了？
桂花：……
桂花：啧，不上药胳膊就废了。
桂花：这药很贵，别想拿出去卖。
桂花：咳。
桂花：……又要重头禁闭，心烦勿扰。
桂花：不是，我也没使劲啊，怎么又伤了！
桂花：有这么饿吗？
桂花：口味淡，味重的不要。
桂花：等下我假装睡觉，你把它吃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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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二人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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