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促心

昱横在小院里挖了个坑,此时正在忙着填土,他在微微凸起的土包上奋力的蹦了又蹦,才把那点微不足道的凸起踩得平实了一些。

院门突然被人推开,昱横抬头一看,是下午在街上遇到的晴无夜,只见晴无夜将门关上,无语的看着他衣摆上的尘土。

昱横这才得出空来,走到石桌前,打算喝水解渴,却发现他早上出门没关上的木门,此时被关的严严实实。

“怎么回事,我出门的时候好像是开着的。”昱横大踏步的走了过去,伸手推开了门。

站在门口,他一眼扫到了小屋里的变化,原本孤零零的一张桌子,这时角落里多了一张床,床上被褥铺的好好的,还挺厚实。

昱横不知是何滋味,他僵硬的转过了头,一言难尽的看向了晴无夜,晴无夜已经走到石桌边,石桌上的两只杯子已经倒满了水,他正举杯轻啜。

半晌,昱横生涩的道:“是你准备的?”

晴无夜手里拿着茶杯,偏过了头,看过来的眼里意味不明,却什么都没说。

“你是在可怜我?”昱横的手搭在门框上,不停的拨着门上的漆皮。

晴无夜干脆转过了身,无视着他对门框的残害,专注的凝视着他:“我为何要可怜你?”

昱横扭过了头,看向别处,他来到患城之前,不能说是认识晴无夜,只是对他的名声有所耳闻。

如今,就因为一张被烧掉的信纸,和那几张残存的纸片,他才跟踪了这间小院的主人,却不料这个主人就是晴无夜。

他垂下手,无视沾在手上的木屑,问:“我只想知道信上写了什么?”

晴无夜把茶杯重新放回石桌,直起身,抬眸看他:“你实在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奇怪的是,昱横不想知道了,他突然打断:“别说了。”

话音刚落,昱横的五指握成了拳,狠狠地砸在了门框上,他突然武断的确定,晴无夜其实差不多都告诉他了,信是从覆盆国传出来的,说的就是姚自量和昱清蛰的事情。

半晌,晴无夜走近一步,就这么看着他,淡声道:“其实信上写的内容,涉及很多,不单是昱家,和姚自量。”

他没接着说下去,其实他并不想把事情的全貌在这时告诉昱横,信上涉及到的事情太大,又太复杂,他是真心希望昱横能走这一遭,弄清楚所有的一切,这一切也包括他晴无夜的家事。

又是沉默良久,昱横手指摩擦,抹掉了一些手上的木屑,他问晴无夜:“你是认识昱家?”

晴无夜神色坦然,他说的是实话:“不算认识,只是听闻。”

虽然他也为昱家做了件事,但真的是不算认识,他见昱清蛰的最后一面,昱清蛰已经闭上了眼,整个人凉透了。

昱横笑了:“都不认识,听闻,你就这么上心?”

晴无夜心头沉重,无声的呼了口气,语气肃然起来,一字一顿道:“昱家的事,只需听闻。”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晴无夜看到昱横脸色骤变,昱横却摆了摆手,轻声道:“无事!”

说完,他大踏步的走进了小屋,对于突然而至的床铺安然受之,转身一屁股坐了上去,反手撑着被褥,仰头看向房顶。

晴无夜站在门口,他没有走进小屋:“大军不日就要开拔。”

昱横嘴角弯起了一个弧度,却是一个讥诮的笑容:“不日开拔?让这帮从没打过仗的人出去送死?”

“这些人只是充数,还有很多专职的兵将,他们会冲在前面。”

晴无夜无力的解释,他心头微沉,他也知道自己的这个解释太过苍白,关乎人命,关乎生死,这话没有任何说服力。

昱横眸子低垂,睫毛微颤,十指捏紧了身下的被褥:“罢了,打起仗来,谁还会管你是当过兵的,还是来充数的,还有你相信那些当过兵的就会自发首当其冲,妄加的兵多年没打过仗,真的上了战场,谁都顾不上谁。”

他说的不假,晴无夜默然的也看向房顶,双手负在身后,犹如一棵青松,却是身在料峭寒风之中。

半晌,昱横松了双手,语气放缓:“你知道吗,那些来应征的人,多数就是为了这五吊钱。”

晴无夜觉得这事情必须说上一说,他看向昱横,见昱横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对视片刻后,他才说了出来:“皇上拨下来的是十吊钱一个人。”

昱横神色复杂的扯了扯嘴角,冷笑道:“我猜到了,百姓们辛苦种出来的庄稼,朝廷就这么无端的拿了,没付一分钱,不要脸的要了百姓一年的口粮,这次来征兵,应该给十吊钱,竟然还有人中饱私囊,想要占用其中的五吊钱,你说他们在干嘛,这是在克扣人家的半条命!”

晴无夜嗓音有些沙哑,涩然道:“我知!”

昱横干脆坐直身体,视线越过门口,望向了泥土地上微微的突起:“你知?那还去做妄加国的官,做他们的将!”

对于这般质问,如此谴责,晴无夜并不为所动,语气反而更是坚决:“如果谁都不去做,那妄加国的百姓,苦难更多,朝廷会更加肆无忌惮,这样国之不国,家也没有家了。”

昱横转过了头,再次与晴无夜对视,逼问道:“如果真的打起仗来,你会怎么办?”

昱横自从看到了那封信,就去打听了晴无夜的为人,多少了解了一点,此人战功彪炳,却不是建立在杀了多少人,占了多少地之上,而是在化了多少干戈,成了多少玉帛之上。

可是这次与以前的无数次都不同,不是妄加国的内乱,而是国与国之间的争斗,虽然现在不知道覆盆国是什么立场,但妄加国如果想要入侵,覆盆国也定会坚决抵抗。

到时会有多少人的性命要付诸东流,多少人的鲜血将挥洒战场,昱横不能想,更不敢想。

晴无夜的话音依旧坚决,像是在立誓:“我会尽我所能。”

昱横相信他的这句话,尽我所能,也只能尽我所能,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我也会。”

晴无夜看向他,眼里都是期盼:“我知道,所以我希望你当兵,我相信昱家的人,都是好儿郎!”

话音一落,晴无夜迈进了屋,径直走到一处角落,角落里正放着一只炭盆,昱横这才发现,炭盆里满满的一盆炭。

晴无夜蹲下身去,很快,一簇明亮的火光在他面前亮了起来,一张白皙的脸更是明俊,昱横很快就感觉到了温暖,不过他还是道:“这么早就烧炭,这天还没这么冷。”

晴无夜起身,转过身来,面无表情的扫了他一眼:“不冷吗,再过点日子就是寒冬腊月了。”

昱横似乎想到了什么,唉声叹气道:“寒冬腊月,还要打仗,你们给那些士兵准备了过冬的棉衣了吗?”

晴无夜走近,在他半丈开外停下:“很多年没打过仗了,我以前不在患城,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准备棉衣。”

昱横站了起来,踱步到了炭盆边上,不顾灼热,双手把炭盆端的靠近床榻了一些,炭盆上方火光簌簌而动,他拿了张板凳坐下,仰头看向晴无夜,问:“你不是患城人?”

晴无夜又一次蹲下身,把脸凑到了炭盆附近,明亮的火焰在上下跳动,他的俊脸也是忽明忽暗:“我不算是妄加国人。”

昱横的双手在炭盆上撩了撩,手突然一滞,抬头看向晴无夜,神色有些诧异:“不算是?这又是什么意思?”

晴无夜此时的鼻翼两边,多了些细小的皱褶:“我父亲是妄加国人,我母亲是覆盆国人,我出生在覆盆国。”

此话一出,昱横睁大了眼睛,顿了半天,发觉手指似乎被烫到了,他急忙挪开,甩了甩,问晴无夜:“那你这次去,帮,帮,替谁?”

晴无夜的眸子就像两口深潭,深不见底,幽幽的看着蹿跳的火光:“不帮谁,也不替谁!”

昱横无语,低头哦了一声,两人不谋而合的都认为,希望妄加国和覆盆国不要开战,只是现实并不尽如人意,这仗终究还是会打起来。

小屋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两人中间的火光微晃,发出细微的嗤嗤声,半晌,昱横问道:“晴无夜,你知道姚自量还有个儿子活着吗?”

晴无夜抬头,脸上有些许讶异:“何出此言,如今姚自量只剩下一个女儿。”

昱横也觉得奇怪:“女儿?难道不是儿子吗?”

晴无夜解释:“姚自量有五个儿子,五个女儿,他那最小的儿子好像已经二十有余。”

闻言,昱横倏地抬起了头,与晴无夜的目光对了个正着,可他在虚空中却似乎看到了那个心狠手辣的姚家小公子。

须臾,昱横想起了什么,他蹙起了眉:“二十有余,我见到的好像没这么大,似乎才十七八岁。”

晴无夜凝眉:“十七八岁?姚自量最小的闺女十七八岁,其他都在二十岁以上。”

昱横一时没有吭声,他想起那位最小的公子,确实长得很是秀气,面如敷粉,真没想到是个小丫头,不由自主的出声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晴无夜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简单扼要:“姚戚戚。”

随后顿了顿,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问题:“昱横,你那天晚上是不是进了相府,有没有看到什么?”

昱横摇头,他可不想在这时,和一个才见过两面的人坦诚相告,于是道:“没有,我只是在巷子里看到,姚戚戚从院墙里面翻了出来。”

“然后呢?”晴无夜追问,他对于昱横的答案并不满意。

“没了,哦,然后她被姚自量带走了,我就翻到了这里。”

昱横抬眸瞅了瞅晴无夜,像是想到了什么,无端的想要调侃,他清了清嗓子,道:“晴无夜,你在姚自量的相府边上找了个院子,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晴无夜似乎也并不想和他道明实情,只是面无表情的瞧了一眼昱横,神色严峻,不发一言。

昱横觉得目的没达到,直接扯了那块欲盖弥彰的布,问道:“你是不是看上姚自量的哪个闺女了,是想来个不期而遇?”

晴无夜眉头轻蹙,像是很不高兴,他抬眸看向昱横,不悦的问:“这样的乱世,你还会想到关于这方面的事情?”

昱横干咳了一下,这才觉得这个想法在这时提起很不合时宜,但他不甘心就此罢休,道:“现在是乱世,可就在不久之前,应该还不能算。”

“战事将至,我不会考虑儿女情长。”晴无夜神色严肃的站了起来,背过身,走到了门口。

昱横干脆破罐子破摔,索性问个彻底:“那你之前?”

“我有我的目的!”晴无夜没有再说下去,不过也没介意昱横的一问再问。

晴无夜走后,昱横坐在床上呆愣了很久,直到傍晚才悠悠的回过神来,他瞧了一眼屋外的夜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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