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回来后常往学校篮球场跑。
自从聂鹏大肆宣扬陈青“寻死”的事,陈意真再没机会跟他们一起打球,连小卖部都不管用。
但篮球场也不是他一个人的,不带她玩,她就自己来,况且光是看林川打球也是一种享受。
此刻,林川持球上篮,试图从拦防突围,步步紧逼。
陈意真停笔,紧紧盯着,期待他投篮得分。可攻防转换只在短短一瞬,下一秒,周将泽持球回跑,长驱直入,林川紧跟。
俩人发生了冲撞。
换句话说是周将泽持球撞人,起跳前倾身一顶,把人撞翻了。
“抱歉。”周将泽抹了把汗,朝后背着地的林川伸手,“还好吧?”
这下撞得林川够呛。他抠掉掌心的碎石,扶肩喘了会儿,才回握周将泽的手站起来,“没事。”
随便组起来的野场,犯不犯规倒没那么讲究,意气上头跟人撞上很常见,但周将泽不加掩饰的攻击性也确实够让人憋屈。
好像在说无所谓犯规,不能拿分也行,故意撞人也得把球投进去。
俩人这几场明里暗里较劲,打得很激进,两队都有点怵,又没人敢问。
但都这程度了,聂鹏抓狂,“就算有私仇也不能——”
话没说完,被陈意真咋咋呼呼打断。“没事吧?”她急得额头流汗,“需要毛巾吗?”
她挤进男生堆查看林川的伤势。男生膝盖和后颈有不同程度擦伤冒血,眉头紧皱。
她狠狠剜周将泽一眼。
“你快滚啊!”聂鹏抢过毛巾,扔地上,“谁叫你来的,我川哥才不会用你的东西!”
“川哥,你能走不?”
“我看上去有那么虚弱吗?”林川无奈,面向聂鹏,“不过膝盖确实有点不对劲,我歇会儿。有水吗?”
“有啊,我给你拿。”
陈意真犹豫片刻,把手里的矿泉水递给他。
但林川没接,甚至从头到尾连一个眼神也没分给她,转身朝板凳走去。
意料之中,陈意真神色自若,自顾自捡起地上的毛巾。
白毛巾沾上尘土,她卷起来,拿到水龙头下去洗,还是洗不干净,留下很浅的灰块绒毛。
这场球赛提前结束了,陈意真返回长凳拿练习册时,球场已经空无一人。
练习册是陈惜君买的,说暑假也不能只顾玩,必须巩固知识,给她布置了每天的作业量并严格检查。
她思索片刻,跑到保安室蹭风扇,顺便把习题做了,直到太阳下山,这才原路折返,却在院子里看到林川。
男生好像等了好一阵,百无聊赖坐在石凳上,见她进来笑眯眯的,“怎么这么晚回?”
“......”她兴致不高,“写作业了。”
“给我看看。”林川翻了几页,“你数学学得很好啊。”
嗓音柔柔的,陈意真翘起嘴角,又想起他今天不搭理人的姿态,有点蔫,嘴角落下去,“你快过去吧。”
“被别人看到你在我家很不好。”她强调道,低头看摇树影婆娑。
“你生气吗?”
“没有。”陈意真拿回练习册,咕哝道,“我也不想你因为我被朋友排挤,而且在外面跟我扯上关系就是有很多麻烦,我能理解啦。”
说罢有点难受,又不想被他发现,竖起练习册,把脑袋藏到后面。
几秒后,练习册被男生抽掉,他朝她伸手,“水呢?”
“啊?”
“我渴了,你想给我的矿泉水,现在给我吧。”
“不会因为难过一个人偷偷喝了吧?”
“才没有!”陈意真窘道,脸颊发烫,“给你留着呢。”
炒菜香味从大门溢出来,聂鹏远远就闻到,招呼一行人找源头。
众人勾脖子嗅鼻子,东看西瞧,然后趴在陈家院门口一动不动。
女生从包里翻出一瓶矿泉水,递给他,仰头看他喝水,眼底的青睐一览无余。
“我哥还是太心软了,”聂鹏摇头,“太完美了,所以才会被这种狗皮膏药盯上。”
“我看你哥挺享受啊。”
猝不及防的男声。聂鹏回头看,周将泽不知什么时候跟上,凑在边上,正撕开巧克力包装袋,边吃边看。
“怎么可能享受!肯定是陈意真用什么手段把我哥骗来的,你看到他喝水的痛苦表情了吗!”
“那你要进去救人吗?”周将泽问。
“...算了,他不喜欢我插手这种事,走了走了,爷也要回去吃饭喽。”
*
球场误伤这事比想象中严重。
林川爸带着膝盖疼了一晚上的林川来向李钟讨说法,俩老人立刻带林川去镇上卫生院拍片。
片子没有异常,医生开了几副膏药,只说静养观察就让人回去了。
林川不是若水村本地人,四年前他爸再娶,随女方搬到若水,现下夫妻俩都在茶园帮工,白天只林川一人在家。
李钟和陈霞过意不去,主动把照顾人的活揽了,周将泽也挺不好意思,看林川无聊到冒泡,让他玩游戏解乏。
就是没想到跟屁虫也来了。
“你妈知道你过来吗?”周将泽垂眸。
陈青点头,偷瞄门缝,“我不吵你们,跟以前一样,我想看书。”
“你在外面等会。”他去隔壁问陈惜君,回来后把人带到隔壁,“老地方,进去吧。”
女孩扒拉着门不肯进,“我想去你房间,我好久没去了。”
周将泽想到陈惜君讲的那句“她把你当哥哥了,好久没见你,天天求我呢”,叹了声,挥挥手,“进来。”
“给你两小时。”
“没问题!”
桌子很长,足够容纳两人并排。周将泽给陈青搬靠椅时,瞥见林川面无表情,避开醉酒和天雷buff,选了一个没什么用的减伤。
“手抖。”男生解释,突然放下手柄,“我回去了。”
“随你。”他房间本来就小,能少个人再好不过,周将泽没在意,继续躺床上看书。
“因为我进来了吗?”女生忽道。
周将泽这才看向林川,他攥着门把不放,背对他,肩膀不自然地绷紧。像是下定什么决心,转过头时,脸上还带着笑,“为什么?”
“不知道,”陈青从托盘拿一片西瓜,闷头咬下去,“反正我以后每天都要来的。”
这话像某种意味深长的宣战。
往后三天,林川都没再过来。李钟和陈霞哪允许伤患落单,命令罪魁祸首把人请回来。
周将泽拒绝,“他自己不想来。”
陈霞是急性子,“人家不想来肯定有原因,你问问。”
“你要是不去,小电驴我没收了。”
院子里那辆崭新的电瓶车是俩人专门给外孙买的,老人家如今卸下家业,平时采采茶,种种菜,自给自足,很少去镇上,去也是徒步。家里只一辆面包车,落灰很久了。
此话一出,周将泽收拾收拾,准备出发。
林川家靠近村尾,砖瓦房丛聚。部分老屋因年久失修,成了危房,无人居住,墙面写着“拆”字,红漆剥落,屋前杂草已有半米高。
他敲门,等待,木门后,林川的声音逼近。
“谁啊?”
“哈喽。”周将泽说,分神打量屋内。
屋里没灯,借自然光,能看到角落里成捆的木柴,锅碗瓢盆和热水壶之类的堆在地上,唯独白衬衫,挂在竹竿支成的晾衣架上,干净整洁,与周遭的破败格格不入。
林川也看到了,表情冷下来,“你来干什么?”
“没别的,希望你早日康复。”
周将泽把陈霞塞给他的礼盒交出去,转身就走,迈出几步,又掉头问,“真的不来了?”
男生还是很警惕,带着刺,跟平日大相径庭。
“陈青一般两点走,”周将泽体贴道,“你可以两点之后来。”
“你什么意思?”
门后人掩在暗处,周将泽却莫名听出咬牙切齿的意味,“不是这个意思嘛?”
“我还以为你是顾忌陈青的病才不来的。”他说,“你在球场无视陈意真,不就是怕惹麻烦么。”
只是再平淡不过的一句话,讨论天气的随意口吻。在林川眼里却变了个味,像是被人踩在脚下,
他急促道:“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你不也什么都没做吗?”
“对啊。”周将泽挑眉,“我跟她从小关系就不好,她是死是活关我什么事。”他笑了下,“讨厌陈青的人很多,没必要有负担,大家都很忙,没空审判你,我也是。所以放轻松。”
“你在嘲讽我?”男生语速很快,“你觉得自己护着她有多高尚,众人皆醉你独醒?真是无知。你刚来没多久吧,见过她发病的样子吗?我见过。”
“什么样子?”他有点兴趣。
“就是个又哭又笑的疯子。”林川厌恶道,“我劝你离她远点。”
此刻,他穿着普通的T恤短裤,和一双大码拖鞋,眼神刁钻刻薄,挺像茶馆里边念八卦边吐瓜子的小年轻。
观察半响,周将泽才问,“陈意真知道你现在这副样子吗?”
男生一怔,随即冷静下来,眸光瞬时平缓,“你威胁我?你觉得她信你还是信我?”
“谈不上威胁,只是慰问伤患而已,”周将泽戴上耳机,撂下最后一句,“装就装得像点,不要一个平A就交底,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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