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艾眠离开后的日日夜夜,周逐冕很难再睡着,医生给他重新开了新的药,劝他要好好调整自己的状态,而他固执的要求每天都能在催眠里见到想见的人。

“那都是我根据你所说的回忆制造的梦,你只是不停的在回忆里和过去的那个人重逢,你已经陷入那段回忆里无法自拔了,周先生,你不能没有自我,你并不是没有她就活不下了。”

“可,没有其他办法了,不是吗?”

“曾经懵懂的爱恋,对她说过的诺言,现在的你,为了梦想,放弃了她。对不起,是你食言了啊。”

医生将他的外套和手机递给他,周逐冕穿戴整齐后,揭开手机就能看见方芜发在社交平台的照片和vlog。

每一个画面里的景色都那么熟悉,甚至动动手指去翻阅他曾拍摄过的照片,就能找出很多同款,手势,站位,每一个都直接复刻了他在异国他乡的打卡照。

艾眠正按着自己的脚步一点点走过他曾经走过的地方,不需要他的陪伴,她一个人能把生活更加丰富,她一个人正试图弥补他对她做出的允诺。

“等我有空了,我就带你去。”

“那里真的很漂亮,只不过这次是跟成员们一起去,有不少摄像镜头,就不能带你一块去了,下次吧,下次带你去。”

“看到我给你发的照片了吗?是不是很漂亮?对啦,这里的小吃也特别棒,等我回来给你带些。”

无数次的说辞都在畅想着有朝一日他们能好好的无所顾忌的走在青天白日下,而在那一天来临前,艾眠却再也等不了他了。

方芜上传的最新一张照片,是艾眠在世上最大的图书馆里看着书,她就那么安静的坐在窗边,黑而长的头发披肩,侧边的黑发被别到耳后,她的手指白皙而纤细,静悄悄的将纸张翻过一页又一页,沉浸又美好。

彼时,周逐冕的心腔被狠狠撞击,着了魔般将照片看过一遍又一遍。

是了。

他没告诉任何人。

不是留长发就可以,不是换身漂亮衣服就可以,不是拿本书坐在窗边看着就可以,也不是谁都可以。

爱冕们当然要做自己,只是一直以来,他的理想型就是这样的文艺少女,具体说来,他的理想型就只有艾眠,仅仅因为她是艾眠,他的理想型才有具象化而已。

“她很自由,看上去,在离开你之后,她更开心了些。”旁观的医生客观的做着评价。

客观也是致命的,周逐冕摸了摸脖子,也不得不承认:“是啊,离开我,她才能有正常而普通的生活,所以,医生,我不该继续纠缠她了,对吗?

我应该尊重她的选择,归还她想要的自由,对吗?

从十八岁到现在,我困住她太久了,久到我心安理得的认为只要和我在一起,就能给她幸福。”

“不是吗?”

医生问:“你没有吗?”

“不是…没有…”周逐冕红着眼,细致入微的看着照片上的漂亮女孩:

“我没能让她幸福啊,我给了所有爱我的粉丝创造了一场场梦幻的男友遐想,但我却不能给艾眠最切实的独一份情人的爱,我太没用了,最无能了。

所以,我不能再困着她了,我该放她自由了,对吗?”

“Just doing what you think right?”

“Just doing what she think right.”

在医生再三的健康嘱托下,周逐冕回到了家,家里果然如所想的黑黢黢的,不再有任何艾眠存在的痕迹,那款熏香终究是找不到平替。

他在那份揉碎的离婚协议书上果决的签了字,签完后在漆黑的屋子里坐了很久,他得尽快去习惯没有她存在的日子了。

【离婚协议书我签好了,艾眠,我同意和你离婚了。】

艾眠没有回消息,周逐冕当然没有去催促她,只要时机到了,她想怎样,他都愿意配合。

这之后过了很久,他辗转于世界巡回演唱会,投身于每一个舞台,他尽全力的让音乐麻痹自己,不再想念,不再因她而悲伤时,艾眠却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与他同一片空气里。

就在Goldencentury其中的一场演唱会上,镜头聚焦在台下某个爱冕时,他却透过大屏看到了坐在身后几排的她。

暗暗的角落,小小的,模糊的人,他却知道就是她,她来听他的演唱会了,有史以来,第一次她在现场看他的演唱会。

讽刺又微妙。

周逐冕心口空了许久的大洞被填上了无数酸涩而不能示人的情绪。

他只能尽全力的克制自己,和那个被镜头聚焦的爱冕打招呼,互动,说我爱你。

视线却骗不了人,知道她在哪里后,他总是时不时的下意识就往那角落看着。

镜头不再扫过那边,大屏里再也没有她的痕迹,他望着台下的银光海,没法确定她还在不在。

所以,仍旧是控制不住了。

他就在成员发言时,一个人站在舞台的一侧,垂着头,摸着脖子,红了眼,至于脸上的是汗还是泪水,没人分的清。

“队长,不说些什么吗?”

成员q上他,将话筒送到了手上。

他接过后,抬头看了看会场的顶,眼睛里总有闪烁的东西摇摇欲坠。

“其实站在这里,我看到的是万千应援灯组成的银光海,对不起啊,爱冕们,我并不能看清你们每个人,也不能具体记住你们每个人的模样,你们会不会因此责怪我?”

“爱冕们一向善解人意,感谢你们每个人能来到Goldencentury十二周年的演唱会现场。

在你们看来,我也算大叔一类的吧,之前每次直播,你们调侃喊我大叔,我还是会计较的。

但现在才恍然,时间过得真快,距离我穿着校服的青春已经过去了12年了,你们喊我大叔的话一定也不过分。

你们听说过我还是练习生时被人欺负过的事吧,那是真的,但事情并不是到这里就结束了,那是在更早,大概要追溯到15年前吧,我没告诉过你们,它没有到此为止,它还有后续呢。

后续是有个女孩打着手电筒照亮了深处黑巷子里被欺凌的我,你们没有听错,在我还没有出道的时候,有个人照亮了那个阶段最孤立无援的我,还哄骗我那是为我亮起了所谓的应援灯。

是不是很好笑?

一个电池快耗尽的手电筒,她因为害怕天黑,学校附近的路年久失修,会摔倒,才一直都带着手电筒照着路回家,偏偏无意间却成了鼓舞我继续在爱豆事业上走下去的动力。

我很感谢她。

可我才想起来,原来我一直都没跟她说过谢谢。

为什么不说呢?

是我总以为以后还会有机会再遇见她,还会有机会告诉她谢谢她的手电筒,还有机会用我自定义的好去报答她。

但是,我还是太自以为是了。以至于现在连面对面说声谢谢都做不到。

庆幸的是,今天她来看我们的演唱会了。”

他看下台下大片的银光海,视线没法聚焦,找不到她的踪迹,台下的粉丝为此热烈的惊呼,也有不安的躁动。

“谢谢,我终于能跟你说上一句谢谢了,尽管,你早就不记得很多年前你曾无意间帮助过我。”

周逐冕诚挚的向台下某个方向鞠了一躬,成员们跑过来抱着他,却在他耳边警告他发言有些危险大胆了。

“呀,你小子藏的那么好啊,那个人不会成为你的初恋吧?”成员在替粉丝发声,也是在替他解围。

周逐冕笑了笑,大屏顺势快速的扫过一块区域,艾眠就在其中,她捂着唇红了眼,是显而易见的忘了有这么一回事。

“哥哥,那个人不会是你的初恋吗?”粉丝都在问。

“不是。”

他摸着脖子,耷拉着眼尾,笑不出来,他还是不能说实话:“她只是我的第一个粉丝。”

全场都松了一口气,应援灯在下一场歌曲的前奏响起时重新连绵摇摆起来,周逐冕想起方才隔着屏幕和艾眠对视的那个瞬间,她手里的灯牌上写的几个字,同离婚协议书一起留下的信里的内容一模一样。

又和当年一模一样。

那个被无数人遗忘的小巷子里,手电筒是唯一的微弱光源。

那个送来的第一封情书草率的只是一封还未送出手的崭新的圣诞贺卡,那个不知姓名的漂亮女孩垂着黑长的头发,冒冒失失的从书包里拿出笔袋,再掏出一支笔,花了好长的一段时间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为你应援~爱你呀~逐冕呐~”

她把卡片递送到他的眼前,展示自己漂亮的成绩单那般沾沾自喜,明眸皓齿,笑的很温柔:“我没追过星,你看看我做的对吗?写这些话能鼓励到你吗?做你第一个粉丝的话,合格了吗?”

“对的…能…合格啊。”

嘴角的伤口隐隐作痛,15岁的周逐冕在笑着,15年后的周逐冕一如既往的在笑着,跨越了时间线的笑重新悦然生动起来。

电子大屏放大了他的五官,丝毫悲切的情绪藏也藏不住的外露出来。

粉丝分不清那是汗还是泪,只是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掀起的波澜,紫蓝色的光下的水光冽淹,漂亮又破碎。

他敛着眼皮单摸着脖颈,话筒抵在唇边,挡住了轻颤的下唇,目光幽长而绵远的落在那片银光海面上。

“你真可爱,你是我的理想型。”

“我爱你。”

迟到的告白,

迟到的真话,

原谅我说的太晚了,你终于听见了吧。

*

再后来,又过了很久,周逐冕的事业如日中天,某个机缘巧合,接了个给曾经就读过的沪南高中代言的工作。

到了学校,见过几个领导和老师,又拍完宣传的录像,约定晚上一起吃个饭后,他才有机会在校园里到处走一走。

这一走,又不知不觉的走到了教学楼底下的绿茵长廊。

回望身后的三层教学楼时,时间似乎一下子就往前流动了许多年,又逐渐定格在他和女孩多年前对视的那一秒。

阳光依旧是那么灿烂。

窗台依然低着有摔下来的风险。

那个他在更早前就多次在市图书馆爬满绿藤的窗边看见的安静读着书的黑长发女孩,那个举着手电为他应援,那个为他写了第一封酷似情书的应援信的女孩却没法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

原来,艾眠和周逐冕最好的结局——

是回到了相识的最开始,

终究,没法深刻的再爱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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