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林聿渊本来想说“拍卖会上我不是故意的”，或者“我该去接你的”，现在突然说不出了。
卡喉咙的针如影随形，吞纳和吐息都如鲠在喉。
于是他们沉默地、狠厉地、硬碰硬地继续旋转，尽其所极，凶相毕露。
也酣畅淋漓。
一曲结束，两人都不记得松手。
“小澈？”刀疤脸凑上来，像是不知道怎么问，表情有点扭曲，“你怎么……没事吧？”
池明澈眼皮一颤，很快松了手，回应:“没事。”
林聿渊也默不作声地收回手，大腿的疼痛伴随着灼热，尖锐和钝痛混合一起，他不动声色。
心想，池明澈倒是也学会了不动声色。
他们这几圈舞转下来，周遭已经围满一圈人。
林聿渊惯常高坐明堂，连个道声久仰的机会也不曾留出。
各门各户，声色往来，恭敬殷切，蓄势待发，只期望能敬出手里一杯酒。
正撞枪口，林聿渊只是扫视一圈，几分不耐烦，端着酒的人就惊鸟一般散了。
陈儆晖在一圈人身后浮出一个头，依旧灰头土脸，眼睛里转着不甘，
林聿渊眸光淡淡地在陈儆晖面上一停，那颗探出来的脑袋也随之矮了下去，往池明澈身后避，冒出憋屈又发泄的一声：“小澈？你浪费什么时间，咱们还有正事要做。”
陈儆晖故意搭上池明澈的肩：“我在给你争取了，不过他们这个综艺早就人满，你不让替换掉别人，那就只能再找几个人，好凑分组活动。”
池明澈被他引着朝外走，点头：“陈哥辛苦。”
林聿渊听到池明澈熟悉的音色说出某个字眼，条件反射地一抬头。
陈儆晖侧着头，早候着林聿渊的反应，心里终于浮现得意的快慰：“这事确实不太好办，但是也没别人办的了，金小姐连我的面子都不卖，别人更不可能。”
“什么事，怎么还劳烦上金小姐？”刀疤脸问。
金程集团资金雄厚，地位稳固，从不与人交恶，也不易交好，金琦是金程集团的千金，平时也不总露面。
“只有小陈能办？我们能不能帮上忙？”
陈儆晖闻言更得意，故作不在意地摆手：“都歇歇吧，这事各位是真帮不上忙。”
池明澈接过话头：“不是什么大事，让小陈哥帮忙问问就好了。”
刀疤脸不赞同道：“不是什么大事，你没毕业就急着赶回来？”
“小池想参加个综艺，综艺知道吧，一群闲人一起谈谈天玩玩游戏，确实不算什么大事。”陈儆晖脚步不停，语气轻慢，“我不正好开了个娱乐公司玩，这块我比您熟悉。”
“放心吧叔，我都21了，还能耽误学业嘛，说出去让人笑话了。”他们往一边的小厅走去，经过金色回廊，池明澈在两幅超大海报前一停，给他们指了指，“就是这个，你们听说过《银河纪元》吧？我想参加的综艺是这本书的二创综艺。”
《银河纪元》已经是莲城的标志，十年的长盛不衰，几乎形成了一种新的风口和业态，老蛋们一听这个就没了意见，纷纷道这也蛮好。
反倒是陈儆晖嗤之以鼻。
池明澈不理会煞风景的人，对老叔叔们有问必答，乖俏又伶俐，橘色的发尾随着脚步轻快地晃动。
林聿渊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心中嗤笑，合着这小子的脾气见长只冲他，面对这群老蛋还是那块棉花糖。
金程庄园坐山望湖，银月潋滟，金色回廊两旁一字排开的松林碰撞出金铃脆响，大幅海报倒映在湖光里，天然的流麻底。
池明澈随手在结霜的玻璃上画下了什么，语气愈发愉悦：“这可是有原著作者授权的十周年综艺，筹备阶段已经火到加州了，十周年嘛，我一定要回来试试的。”
“金家丫头也喜欢吧，金程的楼盘隔三差五就展示它的海报。”
“原来是这样，难怪还要找上小金……”
“好了，别让金小姐等久了。”陈儆晖有点不耐烦，催他们快走。
林聿渊站定在两幅海报跟前，看着霜花上清晰的黑洞标志，有点出神。
池明澈画得仔细，中心圆圈涂得很匀，周围环绕的亮环断断续续，画出波浪渐变效果，还不忘在旁边缀上颗带腿的小行星，球状的小行星行星外面紧紧箍着星环，和个胖橘子套了买小了的呼啦圈似的，憨态可掬。
鬼使神差地，林聿渊也抬起手，在旁边一笔一划地画起来。
先画了根斜切线，把黑洞一下贯穿，像个空集标志。
他看了看犹嫌不够，又画了只小狗，通体卷毛，一双琉璃球一样的大眼睛占了半个脸。可惜林总画艺不精，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一软绵绵的棉花糖小狗愣是画出了横眉冷对的效果。
耳麦忽地震动。
“林总？”助理索菲亚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能听到吗，林总？”
不待他回答，耳麦里陡然炸开了不似人声的惨叫：“林……聿渊！！不得好死！！啊……”
林聿渊没听见似的：“说。”
“您交代的事完成了，要抓的人现在就捆在我旁边。”索菲亚恶狠狠地，听动静像是给了谁一脚，“料事如神啊老大，陈彰的人完全按着您的剧本走，一个字都不带改的！”
林聿渊无所谓地“嗯”了声。
索菲亚继续道：“没弄脏您的房子，就是摔坏了两个《银河纪元》的手办。”
“我不是交代过你……”林聿渊心知这不过是件不值当提的小事，就是不汇报也无关紧要，然而心口还是不由地一缩，责怪的话脱口而出又戛然止住，“算了。”
“林总？”索菲亚没听清。
林聿渊站起来，闭了闭眼，没回应她，转而问：“罗菲特助，我是不是吩咐过你，汇报顺序按任务等级来？”
被连名带姓叫了中文大名，索菲亚一愣，忽地明白过来——老板最在意的她没提，居然先扯了通有的没的！
想到这她冷汗刷地下了一层，忙不迭地说：“这个蠢货刚才确实有说，小少爷要回国，还签了衍恒实业下属的……娱乐公司。”
索菲亚说得非常含糊，心里没底，凭借多年了解，她很清楚这位小少爷在自己老板这的份量……
就是不知道这份量有几分是封建大家长式的。
林聿渊刻板威严，放松就是放纵，对全然服务于精神快意的娱乐业深恶痛绝，池明澈这么搞根本在人雷点上蹦迪。
就是不论这个，签在陈彰的衍恒实业手里，那就不是喜恶问题了……简直雷点上竖了根通天的引雷针。
她弱弱地找补：“消息还没经过验证，说不定就是说来气您的呢，您看？”
林聿渊踱了两步，掐着眉心缓了缓，方才掉落的银色耳麦被他拿在手里，忽地向上一弹。
索菲亚那边只听到几声杂音之后，“嘭”地一声巨响，耳膜蓦地一震：“老老老老大？”
老老老老大颔首，不爽地拉了拉领针：“罗菲特助，你的消息还可以再迟点，最好等到你领上失业保险再告诉我，池……他人已经站在我跟前了——现在马上过来。”
他顿了顿，又道：“我有要紧事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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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如鲠在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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