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秋季运动会过后,盛风再次开启话痨模式,课间在走廊里和同学们大说特说,上自习课不和林杳说上半节课是不会拿出试卷做题的。
不过林杳渐渐发现他说的内容有了变化,他不再说游戏、名牌、摇滚乐,而是说一些他自记事起到高一的趣事,点点滴滴,事无巨细,如竹筒倒豆子般全都讲给林杳听。
林杳就权当是学习时的白噪音,也不用回应他,他自己说完了就会很自觉的做习题。
国庆节放假回来后盛风班获得了“优秀班集体”流动红旗,以及校秋季运动会“一等奖”奖状。
盛风通过这次运动会小出风头,不仅为班级争得荣誉加了分,还获得了班主任的表扬,以及同学们的艳羡和认可。
不过,盛风把一半的功劳都归到了林杳头上。
他转着眼珠仔细一想,林杳都给他大白兔奶糖作为见面礼了,他一堂堂男子汉不得回礼么!
盛风整个周末都在苦思冥想,最终决定拿出实际行动,在周日的晚上亲赴商场挑选回礼。
上上下下的楼层逛了一圈又一圈,盛风还是拿不定主意。
坐在一家鞋店的沙发上,盛风打算歇歇脚。
不经意间,盛风瞥到一个女孩在试一双白色的运动鞋,在店里柔和的灯光照映下,那双鞋看起来就像两颗大白兔奶糖。
盛风决定,就是它了!
投之以大白兔奶糖,报之以白色运动鞋。
盛风心里乐开了花儿。
可是当店员问他鞋码时,盛风傻了眼。
于是乎,秉着“来都来了,决不能空手而归”的原则,他先给自己买了一双黑色的。
周一回学校后,盛风时不时的就往桌子下面瞅一眼,拿他自己的脚丈量林杳的脚。
林杳看他鬼鬼祟祟,神色奇怪,也跟着往桌子下面看了一眼,问他:“你在干嘛,找东西吗?”
“没干嘛,没干嘛。”盛风慌里慌张的说,“影响你做题了吗?”
林杳想起他以前上自习时的种种行为,好奇他是怎么说出“影响”这两个字的。怔愣片刻,林杳转过头去轻声说了句:“没有。”
当天的晚自习没上完,盛风同学就火速杀到店里把那双白色运动鞋给拿下了。
周二盛风屁股刚坐到凳子上,就迫不及待的把鞋塞到林杳桌子上,展示给她看。
“送你的,我试过了,他家这款鞋穿着非常舒服,我脚上这双黑色的也是他家的。”盛风眼眸映射着晨光,熠熠发亮。
林杳呆呆地看着那双白得一尘不染的运动鞋,有些不明所以,“为什么要送我鞋?”
“当然是投桃报李啊!你必须得收啊!”盛风挑着眉,表情得意又臭屁。
“可是……”林杳皱着眉想了半天,可是出一句:“鞋码应该不合适吧?”
“我用我的脚量过了,保证合适,我的眼睛可是比量尺都准呢!”
林杳盯着鞋子上的商标,是盛风之前说过的牌子。“可是……我不能收你这么贵重的东西。”
“这双鞋是我跑遍整个商场千挑万选的回礼,你必须得收!不然……”盛风在有限的脑容量里搜寻着一些威严的话。
林杳耐心地等着他把话说完,想要问盛风回礼是怎么回事。
此时,威严的英语老师火急火燎的来到班里,怒吼一声,“谁啊?都早读了怎么还在说话啊!”
英语老师稍作停顿,为接下来的激将法蓄力。“背书的同学嗡嗡嗡的,还没有说话的同学声音大呢!昨天上课让你们背的短文都背过了吗?”
全班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英语老师用狂暴打破沉默,“说话啊!该说的时候又不说了。”
同学们诚实而低沉的回答:“没有。”
英语老师的怒气值瞬间达到最大,“没有就赶快背,上课我挨个检查,背不过的给我抄上十遍!”
经常被罚的盛风同学积极响应英语老师大声背书的号召,声如洪钟地背起英语短文来。
林杳被盛风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了一跳,抬头望向英语老师,她正看着盛风露出满意的微笑。林杳赶忙低下头,将桌子上的那双“炸弹”扔在地上,双手捂住耳朵,默背英语短文。
守着那双“炸弹”上了一天的课,晚自习下课后,林杳提着它走在回家的路上。
狭窄昏暗的巷子里一盏路灯都没有,道路两边是混乱拥挤的住宅。
路面常年有积水,晚上有月光时,林杳还能避着水坑走。要是天气不好的话,乌云遮住月亮,四周漆黑一片,那就只能碰运气了。
不过林杳运气一直不怎么样。
迎面飞驰而来一辆轰鸣的摩托,林杳来不及往墙根处躲闪,摩托已经在林杳身旁快速驶过。
林杳急忙将鞋护在怀里,地上的积水溅在了林杳的衣服上。
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叫声,随着摩托驶离窄巷,那只猫不满的“喵呜”声也逐渐远去。
林杳抱着鞋盒回到家,在门口的鞋柜里拿出拖鞋准备换上,看到帆布鞋和校服裤子上满是肮脏的泥渍,林杳心里很不舒服。
经过客厅时,林杳的妈妈赵美诚已经做完工回到家,正拿着遥控器在切换电视节目,林杳爸爸在外面打牌没有回家,赵美诚像以前的每一天一样,在等林杳爸爸回家。
“妈妈,我回来了。”林杳打了声招呼就往自己房间走去。
赵美诚瞥了林杳一眼,视线再次集中到来回切换的电视节目上,“怀里抱的是什么?”
林杳应声停住脚步,“同学送的一双鞋。”
“拿过来我看看。”赵美诚不是在和林杳商量,她轻飘飘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喙。
林杳走到赵美诚身边,把鞋递给她。
遥控器被放到茶几上,电视里正在播放一个相声节目,观众们被逗得哈哈大笑。
赵美诚打开鞋盒,拿出里面的小票和收据看了一眼后又放回去。“明天把鞋还回去,这不是咱们这种人家该有的东西。”
林杳双手紧紧捏着袖口,面无表情的看着赵美诚。
盒盖缓缓盖上,赵美诚的动作不紧不慢,“你现在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少跟乱七八糟的人来往,知道了吗?”
林杳声音沙哑地回答:“知道了。”
“饿了吧,我去给你做点宵夜。”说完,赵美诚起身向厨房走去。
鞋被放在沙发上,林杳弯腰伸手拿过茶几上的遥控器,按下开关键,笑声戛然而止。
坐在餐桌旁,林杳安静的等着赵美诚做的宵夜。
林杳以前是不吃宵夜的,可是自从初二升初三暑假的一个晚上开始,赵美诚便每天给林杳做宵夜。
那天早上,林杳匆匆的吃完早饭,丢下一句“妈,我要去给同学过生日,午饭晚饭不回来吃了。”就跑去门口换鞋。
赵美诚把汤勺扔到碗里,发出“叮铃咣当”的响声,她转头看向正在换鞋的林杳,怒目而视,“马上就要升初三了,你现在哪儿也不许去,留在家里好好复习。”
“我和同学约好了会去。我可以明天再复习吗?”林杳站直身体,直视着赵美诚愤怒的双眼。
“你要学你爸爸是吗,林杳?宁愿和狐朋狗友在外面鬼混,也不愿意待在家里。”赵美诚脱下围裙,扔到旁边空荡荡的木质椅背上。
林杳皱紧眉头,烦躁的申辩,“我和他不一样。”
“闺女随爹,”赵美诚用手指着林杳,咬牙切齿的说:“你的脾气和你爸爸简直一模一样。”
“我要说过多少遍了?我和他不一样。”林杳怒火中烧,转身夺门而出,把赵美诚的诉苦留在了门内。
晚上十点多,林杳回到家,赵美诚坐在餐桌旁,桌子上摆着早上的剩饭。
林杳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妈,你吃饭了吗?”
赵美诚像是受到惊吓一般看向林杳,继而又快速低下头捋了捋耳边的碎发,“在外面很累吧,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林杳瞪大眼睛盯着赵美诚走向厨房的背影,这句话是林杳爸爸每天很晚回家时,赵美诚对他说的话。林杳爸爸的回答是什么?
“我在外面吃过了。”
林杳沉默了,她动摇了,她在怀疑自己。
真的一模一样吗?
赵美诚把一碗面放在林杳面前,青菜叶上面是一个煎蛋。
“你最喜欢的煎蛋,快吃吧,吃完了去复习功课。”赵美诚语调轻快的说。
以前赵美诚总是抱怨林杳难伺候,水煮蛋不吃,荷包蛋不吃,就连炒鸡蛋也不吃,偏偏只吃煎蛋。
但是从那个晚上以后,赵美诚再没抱怨过。
回到房间,林杳将身上的脏衣服换下来扔进洗衣机里,提起满是泥渍的帆布鞋放到水池里,把水龙头开到最大。急速的水流“哗哗”作响,泥渍被冲的无影无踪。
这双帆布鞋原本是白色的,可是经过多次的清洗晾晒,焦黄色正在肆无忌惮地蔓延。
林杳嗤笑一声,她在心里问自己:我真的能穿着那双白到一尘不染的鞋走在那条泥泞的窄巷里吗?
她自问自答:怕是要供起来吧。
林杳快步回到房间,从衣柜里拿了件外套穿上,拽过书桌上的鞋,走出家门,迈向一片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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