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前往了下一层。
上课时间走廊很安静，孩子们都认真看着讲台上的教师，并未注意到门外形迹可疑的男人。
所以说，走到这一层到底是干嘛…李柏在心里抱怨，但是不敢停下脚步。
左流野走的速度很快，他每经过一间教室都会粗略扫视一圈，李柏无法从他脸上看见任何多余的表情。
两人一路向前，一直走到走廊底部的最后一间教室。
这是间美术教室，孩子们都专注于手里五颜六色的橡皮泥，他们的美术老师就像个雕塑一样坐在讲台的椅子上，一动不动地盯着空气。
直到一个陌生人突然闯入，他才恍惚中惊醒，看向来人。
孩子们也偷偷停下手里的手工活，悄悄看向讲台。
“喂，那边那个人！出去！现在是上课时…”
话音未落，一把银色的尖刀出现在他脑袋旁，刀刃直直插在黑板上，刀柄在他太阳穴旁震颤。
美术老师剩下的半句话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在老师见了鬼的目光中，左流野走上前，取下那柄银刀，对着教师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他站在讲台上环顾了一周，最后走到窗户旁，伸出脑袋眺望。
光滑的墙壁上没有任何痕迹。
一直扒在门框上的李柏看见左流野少见地皱了皱眉，随后径直走出教室门，留下可怜的美术教师噤若寒蝉地在原地发抖。
李柏尴尬地冲教师笑了笑，赶紧跟上左流野。
两人又一次从楼梯口走回到原来那一层。
叮铃铃——
悦耳的下课铃声响起，原先还算安静的走廊眨眼间便热闹起来，从教室冲出来的孩子们在走廊上尽情地玩耍嬉戏，放肆地追逐打闹。
今天的他们是自由的，因为妈妈没法儿来管教他们了。
两人上到这一层，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这副光景。
几个调皮的小孩尖叫着跑过来，即将要撞到左流野身上，但是在撞上前一秒，几个孩子紧急变了向，一股脑扑到李柏身上，把他直接撞倒在地。
“喂，喂！看着点路啊！一群小屁孩！”
李柏扶着自己麻木的屁股从地上爬起来，挥舞着拳头朝那几个小孩怒吼，但是他们很快便跑远了。
可恶的小鬼们！李柏在心里咬牙切齿。真是没素质！别让我再见到你们！
这时，伴着叮当一声脆响，有什么东西随着他的动作从裤袋里掉出来了。李柏回头看过去——是洛井之前使用的那把旧剪刀。
李柏赶紧蹲下身，将剪刀从地上拾起来。
他抚摸着破损的刀身，想到如今不知身在何处的洛井，心里莫名涌现出一股物是人非的伤感，看着剪刀的眼里也泛起一层泪花。
要是洛井本人看到这般情景，肯定会被恶心到毫不犹豫地给他来上一巴掌。
走在前面的左流野注意到他手里的旧剪刀，凑近看了两眼，瞥向李柏的视线带上了古怪。
李柏自然是读不懂他那表情的意思，他仍旧沉浸在悲伤中，含情脉脉地抚摸着洛井留下的物品。
他的嘴角被喇开了，无论做出什么表情，都像是带着个奇怪的笑容。他自己当然意识不到这点，所以，当左流野的银刀无声无息地滑上他的喉结时，他还垂着个脑袋“微笑”。
“？？？！”喉间的冰凉触感无论如何也无法忽视，李柏低下头来看了一眼，被吓得差点从地上弹起来。“为啥，为啥？我干什么了？”
左流野压低了嗓音，刀刃也顺着他的指尖压入了喉口那一层薄薄的皮肉间，略一使劲，锋利的刀刃就会穿透皮肉，割开他颈部的血管。
“你笑得真恶心。”
我没有，我没有笑啊！他很想大声喊出来为自己辩解，但是喉咙上的异物随着他的血管收缩而起伏，他不敢保证自己轻微的动作会不会成为害死自己的元凶。
所以，在极端的恐惧中，在无尽的委屈中，李柏喉口一动，两行热泪扑簌而下。
眼看着那眼泪就要滑落到刀刃上，左流野啧了一声，有些不情愿地收回了自己的银刀。
随后，他眯起眼睛看了李柏一眼，扭头继续向前走。
成功摆脱死亡的威胁，李柏一下子蹦出去三米远。他真的怕极了这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家伙。
擦去自己被吓出来的眼泪鼻涕，他继续跟在了左流野身后，只是这一次足足跟他隔了十个身位。
窝囊是窝囊了点，总比一个人到处乱闯好。
李柏难受地心想着。
他们回到了最初的教室。
这一路上李柏都能注意到那些偷偷望向左流野的视线，带着显而易见的害怕，还有莫名其妙的敬佩。
他为这些小孩子们的善恶观感到担忧。
等两人走到窗户前，左流野毫无预兆地抓住了窗户上的铁杆，翻到外墙上。
“等，等下！”
在李柏难以置信的叫喊中，对方抓住距离最近的一颗铁钉，动作流畅地踩上了一米开外的一处凸起。
“喂，真的假的，这家伙练过的吧…”李柏目瞪口呆地看着左流野的身影消失在他视线中。
过了几秒钟，他又反应过来，他自己也得学着左流野的样子爬到下一层去。
让我上，真，真的吗？
在内心的剧烈挣扎下，李柏颤颤巍巍地抓住窗沿，踩在窗框上，试探着松开一只手去够住最近的一根铁钉。
刚刚松开一只手，他就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抖，他又手忙脚乱的抓住铁杆，整个身体死死贴在上面不敢离开半步。
四周围观的孩子看见他这副窝囊样子，开始交头接耳，到后面干脆不加掩饰地放声大笑。
“真是个胆小鬼呢。”
“我站在上面可一点都不害怕。”
“还是刚刚那个哥哥厉害。”
听着孩子们直白地嘲笑，李柏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
他再一次尝试松开手，在他即将抓住那一根钉子前，一个高个子男生走上前来踹了窗框一脚，猛烈的颤抖让李柏又慌忙抓紧铁杆。
四周爆发了一阵刺耳的哄笑。
做不到啊，我真的做不到啊！李柏心底不断回荡着这句话，他扒在铁杆上，在半空中筛糠般抖个不停。
砰砰！哐！
就在他挂在半空中受难时，巨大的动静猛然响起，给李柏吓得一激灵。
他透过玻璃窗向外张望，看见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出现在了走廊上。
原先闹哄哄的走廊几乎在瞬间便安静了下来。吵闹的孩子们推搡着跑回自己座位上，乖巧得不像样。
而挂在窗户上的李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小山一般高大的身躯向他压迫而来。
“那个白衣小鬼呢？”
听见女人怒不可遏的吼叫，李柏明白，自己已经陷入了前有狼，后有虎之困境中了。
不成功，便成仁。
李柏心一横，干脆放手一搏。他猛地抓住了那颗铁钉，学着左流野的姿势荡向最近端的凸起。
显然，他高估了自己的臂力与核心力量，荡到一半，他长年累月泡在办公室里的脆弱身体就发出了红色警报。
他悬着的心终于还是死了。
在凄厉的惨叫声中，他的手自铁钉上滑脱，从半空中掉了下去。
———
扑通。
不知在空中无力地挣扎了多久，洛井撞在一根斜翘的木杆上。
他的脑袋猛地下坠，他感觉身体几乎要被劈成了两半。在生存的本能下，他迅速抱住了那根木杆，逃过了坠楼而死的命运。
那根脆弱的木杆奇迹般没有断裂。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洛井在半空中哇地吐了出来。
“呕，呕…”伴随着最后几下呕吐，他的喉咙已被胃酸腐蚀到干哑，他已经没办法去思考什么动量守恒定律，他脑子唯一的想法就是：感谢上帝，老子还活着。
待他的脑袋终于从混沌中清醒过来，他才注意到了这根木杆的存在。
它有点眼熟，像是从某个家具上拆下来的。
顺着木杆滑回室内，洛井确定了，这就是个扫把杆。
两只脚刚刚沾地，他的膝盖一软，整个人就要跪到地上，幸好他及时扶住了一旁的课桌。
等缓过劲来，他靠坐在桌面上，仔细端详着自己面前这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杂物。
数张课桌椅堆叠在一块，在中部形成了一小块中空区域。外围插着几根拖把和扫帚，像是竖立着棘刺的堡垒。
他那一下把堡垒的支撑给破坏了，此时它已经摇摇欲坠，风吹过都可能会引起它的倒塌。
果不其然，在他从桌面上下来那一刻，堡垒发出沉闷的金属振动声，随即便轰然倒塌，散落一地。
洛井动作迅速地避开了。
他将目光移向前方——这里仍旧是一间教室，一间显得有点残破的教室。灰尘很大，桌椅上的锈蚀痕迹也变得更为明显。
情况变得很棘手。洛井从窗户口探出头，向上看去。他已经掉落到云层之下，太阳被厚重的云层遮挡住了，视野也变得没那么明亮。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还没等洛井搞清楚目前的状况。他的耳边传来了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咯咯咯咯咯。
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是他的头顶。
洛井抬头向上看去，一张惨白的面孔从飞舞的发丝后显露，猛地向他逼近。
李柏：我就是被霸凌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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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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