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凶手。”李柏又重复了一遍。他看着自己面前的洛井和左流野，目光坚定。
见两人都一言未发，李柏张开嘴，准备再发表一次自己的看法。
“够了。”
洛井黑着脸，出声打断了他。
“你到底有没有理解，这根本不重要。”
他揉搓着眉心，说道：“无论她是不是凶手，当别人开始谈论起这件事，她就已经成为凶手了。”
“证据呢？为什么不去查监控？总需要有什么能证明这一点的吧？”
“监控坏了，又或者那里是监控死角。”
“那，那围观的人看见的画面呢？他们都可以证明那女孩是无辜的！说不定还有路人刚好把那一幕拍下来了呢！对，肯定有！”
“…你还记得江金男怎么摔下来的吗？”
洛井突然反问道。
李柏被问得一愣，皱着眉回忆自己脑子里的画面。
“我记得，好像，好像…”
“好像？记得？你打算把这种发言拿去证明一桩命案？”洛井冷声打断李柏的话。
“你还不明白吗？她没满14岁！当年的警察根本不会因为她妈的疯话去定罪一个不满14岁的小孩！”
洛井的声音变得越来越低，他凑近了李柏，抓起他的衣领，一字一句地说：
“所以，也不会有人去向一个疯子证明她女儿的清白。”
这根本就是个无解的命题。
洛井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松开李柏的衣领，坐回到原处，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脖颈上的桎梏顷刻间消失，李柏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跌坐到地上。他看向洛井，支支吾吾咕哝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等气氛又再一次沉寂下去，李柏小声嘀咕了一句：
“就算这样，她也不能被认为是凶手。”
他以为这句话没有人听见，实际上洛井和左流野二人听得一清二楚。洛井张了张嘴，以旁人都听不清的音量骂了句脏话。
就在这时，左流野突然轻笑了一声，打破了近乎要凝滞的空气。
他反坐在一张三条腿的椅子上，两只手懒洋洋地扒住椅背，下巴抵住交叉的两条胳膊。等洛井扭过头看向他，左流野抬起眼睛，回望着对方，问道：
“如果这里真的是江玉女的梦，你觉得通往下一层的入口在哪儿呢？”
过了几秒钟，他又慢悠悠地补充上一句：
“顺带一提，我们已经不在梦冢表层了，这里是第二层。”
洛井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想起来左流野最开头说过的话。
“至于如何通往下一层嘛…可能要穿过一扇门，去到一个地方。也可能是获得一件物品，做出一个动作。”
按照这话的意思，负三楼档案室的那个影子就是通往这一层的钥匙，在他们触碰到它的那一刻，就被传送到了这一层。
为什么是影子？洛井试图理清这其中的对应关系，但是当他刚刚回忆起上一层有关影子的经历，便不自觉打了个冷颤。那种影子被剥离出□□，肉身也逐渐被同化成影子的感觉格外不好受。
那是一种冰冷，模糊，孤独至极的感受。
那这一层呢？他们又经历了什么？洛井想起来自己从窗户沿上滑落的场景。在那一瞬间，狂风从耳边吹过，五官被挤压地变形，下坠的速度很快，时间却又变得无比缓慢，彷佛永远不会坠落到地面。
痛苦，悔恨，又绝望。
洛井收回思绪，看向了身旁的李柏，出声询问：
“你掉下来以后经历了什么？”
“啊，啊？我吗？”突然被点名，李柏愣愣地应着。虽然他不愿去回忆那段极度恐怖的经历，但既然是洛井问的，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我…我从窗户上掉下去以后，我感觉…时间变慢了，周围的的东西也看得很清楚。”
停顿了几秒，他继续说道：
“地面距离我越来越近，我很害怕，就闭上了眼睛，但是过了很久我都没有掉到地上，我就又把眼睛睁开了。”
“然后我我看见了最开始的那间教室，那个恐怖的女人还在窗户前用吓人的眼神盯着我，看到我掉下来，还试图伸出手去抓住我。我当时…”
“你在地面上看到了什么？”左流野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叙述。
“什么？你说什么？”李柏还沉浸在回忆中，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洛井在旁边低声重复了一句。
“哦，地面。就是地面，空荡荡的水泥地，什么也没有。”
听到李柏的回答，左流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我说到哪儿了？哦对，那女人想要抓住我，但是我一下子又掉到了下一层，所以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我逃走。然后，在我又一次要砸到地面的时候，我突然一下子又出现在半空中。”
“我当时真是害怕得要死，那块水泥地就离我的鼻子半米不到，我本来以为我马上就会砸上去，变得跟江金男一样，啊，呸呸呸，抱歉抱歉，逝者安息…”
李柏接下来的絮絮叨叨洛井都没有再细听下去了，只是随口应和了几句敷衍了事。
他感觉自己模模糊糊抓住了找到通往下一层钥匙的线索，但是那模糊的思绪一闪而过，眨眼间便消失在他的脑子里。
沉思片刻，洛井站起身，对两人说道：
“总之先离开这里，免得那怪物找上门。”
“没错！我也是这样想的！那个女怪物说不定待会儿就从哪突然冒出来。走走走！我们去楼梯口！”李柏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附和洛井的话。
但是当洛井听到这话，诡异地沉默了，只是用奇怪的眼神看向李柏。
李柏被看得心里发毛，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我们是走楼梯离开，对吧？”
很可惜，他的疑问并没有得到肯定的回答，而是收获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等等，什么意思，不是走楼梯吗？那我们怎么离开这里？”李柏恐惧地抛出了这个问题。他的心里早已知道了问题的答案，只是不愿意去接受。
“楼梯口被封住了。”洛井将视线移向窗外，“上下都是。”
“等等，等等！不行，不要爬墙！洛老板，求你了，我真的爬不了！我不想再掉下去一次了！”李柏一屁股赖在了地上，抱住洛井的大腿不肯放开。
“什么都好，除了爬墙什么都好，求求你了洛老板！我们一起去把那个女怪物干掉都行！”
“放手。”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李柏后脊发寒，慌忙松开手，连滚带爬地跑到角落里。
“我不去爬墙，我会摔死的！我要呆在这里，反正横竖都是死，我宁愿被那怪物杀死。”
真是麻烦的家伙。洛井看着李柏死死抓住一根桌腿，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有些无语。
他转身走到窗前，一把扯下来窗帘布，顺手摸向自己的口袋。
又一次摸了个空。
洛井想起来那把孤零零插在墙上的剪刀，回过头看向左流野。
对方几乎是立马便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但是左流野并没有掏出自己收起来的剪刀，而是径直走到了李柏跟前，在对方瑟缩的眼神中伸出手。
下一秒，李柏福至心灵，手忙脚乱地掏出自己珍藏的旧剪刀，毕恭毕敬递到了他手上。
洛井一把接住左流野扔过来的旧剪刀，看着上面破损的缺口，疑惑地皱了皱眉，向李柏投去一个奇怪的视线。
不，不是啊，我不是那种把别人扔掉的垃圾捡回去收藏的变态。李柏欲哭无泪，在心里无声呐喊着。
虽然这把旧剪刀已经破损严重，但是并不影响它的本职功能，洛井也就将就着用了。
至于为何左流野没有拿出那把新剪刀，洛井估计着：也许只是因为它掉下去了。
他拿着剪刀，低下头把窗帘布剪成了约十五厘米宽的布条。
“这是要干什么？”李柏凑过脑袋看着，洛井继续忙活着手上的事，没有回答他。
待布条剪完，洛井用双平结将每一根布条连接起来，他的动作很熟练。李柏呆呆地看着他的双手在布条间翻飞，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了电视里面的救援场景。
原来这就是用床单结绳啊！李柏惊讶之余，脸色发白地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逃不过爬墙的命运了。
洛井将绳结打好，用力扯了扯，将绳子的一段固定在窗边的锚点上，另一端扔给了李柏。
“你先下去。”
李柏抱着那一截绳子不知所措。“等等，为什么是我先下去啊？”
洛井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抓住窗框攀到了窗台上。
“随便你。”
说完，没有理睬李柏的呼唤，他的身影眨眼间便消失在了窗外。
“等等，洛老板！别走，别走啊！”
李柏无助地大喊着。他盯住绑在窗台上的布绳，彻底理解了洛井为何要让自己先下去。
当他意识到洛井真的离开了，他有些绝望地看向左流野，颤抖着问道：“你，你可以帮我把绳子解开然后扔下去吗？”
看着对方面无表情的面孔，李柏的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
我要完蛋了。
运动有益身心健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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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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