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西山。
那间陈设简朴却气象万千的书房里,银发老者刚刚批阅完一摞文件。秘书悄步上前,将一份来自“砺剑”指挥部、标注为“绝密-最高级”的简报轻放在桌角。
老者没有立刻去看,而是端起手边的紫砂杯,呷了一口早已温凉的浓茶,目光投向窗外层峦叠嶂的远山。片刻后,他才放下茶杯,拿起那份不过寥寥数页却重逾千钧的简报。
他的阅读速度很慢,目光逐字扫过吴文清日志的摘要、资金流向的图表、赵立仁供述的关键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唯有书房里的空气,似乎随着他的阅读而一点点凝结、下沉。
当看到最后那份关联着邻省“J”姓老领导直系亲属的境外公司股权结构图时,他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足足十余秒。然后,他缓缓将简报放回桌面,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却沉重无比的叹息。
那叹息里,有震怒,有痛心,更有一种见惯惊涛骇浪后的、冰冷的决断。
他没有说话,只是拿起那支红色的内部电话,没有拨号,直接对着话筒,平静地吐出四个字:
“除恶务尽。”
声音不高,却如同定海神针,瞬间为南方那场已然掀起的风暴,注入了无可动摇的最终意志和最高权威。
命令化作最高等级的加密电波,瞬间传回“砺剑”指挥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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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砺剑”指挥部地下掩体。
“磐石”几乎是同时收到了京城的指令和核心技术组对吴文清证据的最终鉴定报告。他古铜色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眼底深处一闪而逝的厉芒,显示出他内心同样翻涌的波澜。
“通知各小组,‘清扫’级别提升至最高。依据现有证据链,对名单上的所有目标,即刻实施控制。动作要快,手续要全,不留任何死角。”他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传达到每一个行动队长耳中,冰冷而斩钉截铁。
接下来的四十八小时,一场无声却高效到极致的风暴,席卷了省内多个关键部门。
省交通厅、国资委、国土资源厅、数家银行的地方支行……一位副厅长、三名局级干部、七名处级干部、以及若干国企高管和金融机构负责人,或在办公室、或在家中、或在出差途中,被突然出现的、出示着完备法律文书和“砺剑”专项手续的调查人员低调带走。
没有激烈的对抗,没有公开的喧嚣。消息被严格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如同精密的外科手术,精准地切除着已然坏死的腐肉。但体制内那无比灵敏的神经末梢早已感受到了这彻骨的寒意,无形的恐慌如同病毒般悄然蔓延。每个人都在暗自揣测,下一个会是谁?这场风暴的边界又在哪里?
“磐石”坐镇指挥中心,大屏幕上代表着一个个人物落网的光点不断闪烁又熄灭。他的表情如同岩石般冷硬。这只是清理门户,是剜除自身肌体上的毒疮。而真正的挑战,是那只盘踞在邻省、爪牙却深深嵌入本省脉络的庞然大物。那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更周密的策略、以及……更合适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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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堡垒,隔离室的门被推开。
“磐石”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明亮。他将一份红头文件递给沈清荷。
“沈清荷同志,”他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经‘砺剑’行动最高指挥部研究并报请上级批准,正式任命你为联合专案组核心成员。主要负责对吴文清同志遗留证据的解读、关联线索的甄别梳理,以及对省内涉案人员心理动机和关系网络的研判分析。”
沈清荷接过文件,指尖微微发凉。这不是奖状,而是沉甸甸的责任和投入风暴中心的宣告。她看着自己的名字和那项特殊的任命,眼前闪过丈夫日志上最后的绝笔。
她没有丝毫犹豫。
“我接受任命。”声音平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会尽我所能。”
从这一刻起,她不再仅仅是寻求真相的未亡人,她成了代表亡夫意志、向那庞大**网络正面进攻的战士。她将踏入一个更复杂、更危险的领域,用她的专业和坚韧,去完成丈夫未竟的事业。
隔离室的门在她身后打开,不再是禁锢,而是通向更深战场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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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医ICU。
黎明的微光再次透过窗帘缝隙。
周砥的病房里,希望的火种仍在艰难地燃烧,但过程远非一帆风顺。神经激活疗法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细微的参数调整都可能引发剧烈的生理反应。
一次尝试性的前额叶深部刺激后,周砥的心率突然飙升,血氧饱和度骤降,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病房内瞬间气氛紧绷,医护人员迅速冲上前进行紧急处置。
“降低刺激强度!静脉推注镇静剂!” “血压不稳!准备升压药!” “脑压有升高趋势!”
专家们紧盯着屏幕,脸色凝重。“金丝眼镜”快速下达指令,额角渗出细汗。过度刺激如同惊扰了沉睡的火山,可能引发灾难性的后果。
经过一番紧张的抢救,周砥的生命体征才逐渐重新平稳下来,但脑电活动再次陷入了更深的沉寂,之前出现的那些微弱的同步化响应几乎消失不见。
挫折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弥漫在病房内外。意识的复苏,远比想象中更加艰难、更加脆弱。
“暂停主动刺激疗法。维持基础生命支持,加强神经营养和物理康复。”“金丝眼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但他眼神依旧坚定,“我们不能冒进。他的基础生命力比我们想象的更顽强,需要的是时间和更温和的引导。”
医疗方案回到了更保守的轨道。希望的光芒似乎黯淡了些许,但所有医护人员都明白,这场与死神的拉锯战,本就是一场漫长而残酷的消耗战。每一次微小的进步,都可能伴随着倒退的风险。
林峰医生站在观察室外,看着里面依旧毫无生气的周砥,拳头紧紧攥住。李姐默默地为周砥擦拭着手臂,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不屈。
他们都在等待,等待那顽强的生命意志,再次创造出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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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省,疗养院别墅。
书房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老者面前的茶几上,摊放着几张模糊却足以让人心惊肉跳的照片——那是他几位“旧部”在不同场合被低调带走的瞬间抓拍。
秘书垂手立在阴影里,大气不敢出。
老者看着照片,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只是那双苍老的眼睛里,最后一丝侥幸的光芒彻底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漠然的、冰冷的狠厉。
他拿起其中一张照片,手指在某个被带走的下属脸上轻轻点了点,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看来,不是刮风掉叶子……”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这是要……直接砍树枝了。”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嘲讽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也好。温水煮青蛙,煮了这么多年,也该有个了断了。”
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秘书:“我们埋在那边‘花园’里的几颗‘种子’,还能用吗?”
秘书心中一凛,连忙低声回答:“还有两颗……一直处于静默状态,身份很干净,应该还没暴露。”
“唤醒一颗。”老者的命令简洁而冷酷,“让他想办法,给那位躺在医院里的‘硬骨头’,送点‘补品’。既然他们这么想让他开口,那就让他……永远安静下去吧。”
秘书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是在刀尖上跳舞,是在对方已经高度戒备的核心区域引爆一颗炸弹!
但他不敢有丝毫质疑,只能躬身应道:“是……我立刻去安排。”
“做得干净点,像意外。”老者补充了一句,挥了挥手,仿佛只是吩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秘书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脚步有些虚浮。
书房里,老者独自一人,重新拿起那对冰冷的紫檀木健身球,缓缓转动起来。眼神幽深如古井,映不出丝毫光亮。
暗流并未因表面的清扫而平息,反而在更深处汹涌汇聚,酝酿着更加致命的漩涡。真正的较量,从来都不只在阳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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