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儿你秦阿姨和她女儿要过来,你别在楼上待太久,这样不礼貌。”
“哦,知道了。”
时父站在全身镜前,整理着搭配深灰休闲西装的纹理领带:“知知,你觉得爸爸这身怎么样?颜色会不会太深?”
叼着糖棍、抱臂倚门的时知简轻扯嘴角,抽|出糖不带感情地评价,“不怎么样,颜色太深,直接老十岁。”
时知简看着时父脱下身上这件,随后试了一套米白,一套浅灰,但上身效果都不及第一套稳重。
而时知简像是诚心跟时父作对,深灰说老气,米白说装嫩,浅灰又嫌洋气不适合你。
一来二去时父脸耷了下来,“你故意的吧。我试一套你挑一套刺,搁着这么多衣服,在你眼里就一件没适合我的。”
“我可没这么说,是你要这样想的。”时知简咬着橘子棒棒糖,“不过,您觉得您这样做合适么。”
“你就不怕我和妈一样,做出什么不可控的事,害你苦心经营的公司受到影响?”
“……你非要这样和我讲话吗。你学的那些礼仪都去哪了,啊?”
时知简满不在乎地掏掏耳朵,站直身体回话,“礼仪对外不对内。我们之间用不着搞虚头巴脑的东西,何况我向来都是想说什么说什么,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两手插进睡衣口袋,转身对面色微沉的时父摆手:“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不会不给您面子的。”
回到放满玩偶的卧室,望向摆在书桌的相框,照片中的女人美而优雅,洋溢着甜美幸福的笑容。
因为病情特殊,时知简的体质比同龄人、甚至稍许年长的还要弱些。
本想着躺半小时缓解困意,结果睡过了头,距离说好的下楼时间已过二十分钟!
时知简连忙换好衣服下楼,稍作调整,随即大方从容地介绍自己。
“秦阿姨吧,您好。”少年伸出手,皮肤白到几近病态,温和有礼的模样无懈可击。
秦婷婷回握住时知简手,“你就是知知吧。你爸爸常跟我们提起你,特别自豪自己有个帅气漂亮的儿子呢。”
时知简哈哈笑了两下,半开玩笑半打趣:“真的吗?我爸还跟你们夸我好看哈,他几乎都不当我面夸我,就算有也不多。这么一看,还是阿姨你更能让我爸说好听的。”
秦婷婷也跟着笑出声,柔笑着摆手,说时知简懂礼貌又会说话,自己家女儿要是有知知三分之一就更好,也不会上高中还依赖家长。
聊着聊着,忽而时知简拍了下手,“啊!瞧我这记性,来来来,阿姨你快坐。”他满脸懊悔地看秦婷婷,“实在不好意思阿姨,聊得太投缘忘了您是站着的,我下次注意。”
交叠放在膝盖的手微屈,纵使心里不满也不敢表现。
装出善解人意的模样,柔声道:“没事的了,这不刚好能说明咱们投缘嘛。”
落座后。她拍了女儿的肩,暗示意味很明显,“时叔叔和知知哥哥又不是别人,来人家家里怎么能不叫人呢?”
“时叔叔,知知哥哥。”被秦婷婷一说女生才开口叫人。
时知简说没关系,拆开包装盒拿出榛果味的巧克力球,边吃边让秦婷婷母女也尝尝。秦婷婷不爱吃甜腻的东西就没拿,倒是孙梦怡连吃了好几颗,看样子应该是个巧克力控。
好在秦婷婷及时制止,要不然孙梦怡自己就能吃半盒。
巧克力没吃过瘾,孙梦怡有些不高兴。
时父和秦婷婷聊得甚欢,自然没注意到两个孩子的情绪变化,时父让时知简多跟梦怡聊聊天,放开一点,说不准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好,我会的。”
脸上依然保持得体的笑,只是他扣住了腕子,利用指甲掐进皮肉的微小疼痛强迫自己平复,倒数三个数后缓缓松开。
孙梦怡不喜欢时知简,觉得他不像正经学生,染发、打耳骨还纹身。
剥开金铂包装,咬掉脆皮外壳,倚在靠枕的时知简掀开眼皮,“别拿这种眼神看我,等你上了大学只会比我更开放。”
舔掉唇上的巧克力渍,毫无感情地说道:“我不会把火气对向你,但你和你妈也要记住——即使她嫁进时家,也永远成不了时太太。”
“时家太太只有一个,那就是庄家大小姐、庄氏集团掌权者庄美妍。”
咧嘴,露出尖尖的小虎牙。
好似这幅面孔,才是少年最真实的模样。
吃完晚饭,时知简以身体不适为由上楼休息。
时知简躺在柔软的大床,粉粽的脑袋埋在臂弯,紧紧抱着怀里的玩偶熊。
迷迷糊糊间,门把手拧动的“咔嚓”声响起,轻微的齿轮咬合音落入耳朵。
床头的氛围灯亮着,时父轻轻抓起被子盖在他身上,睡得发凉的身子渐渐回温,“……你很喜欢那个女人吗?”
时父替时知简掖好被子,“这不是你该关心的。爸爸只希望你开开心心,不要想太多,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积极配合吃药治疗就好。”
“不是我该关心的?哈。”
“爸你是在说笑吧,你为什么认为我靠吃药和配合治疗就能缓解?”掀开被子坐起身,“还有,你又凭什么觉得她们住进来不会加重我的躁郁。这也是我和我妈的家,让她住进来之前得先问问我们的意见吧,再说了,我妈还没死你就想着找下家,就不怕被有心人抓住小辫子?”
说到这里男人脸完全沉了下去,极力压制心中的怒意,试图和儿子讲道理:“秦婷婷她人很不错的,你接触都没接触过就觉得人家不好,这样是不是有点先入为主了。”
时知简不吃这套,“我管她人是好是差,不喜欢就不是喜欢。说难听点,我还没大度到能接受一个来路不明的第三者当我后妈。”
这下时父彻底生气了。
连名带姓喊时知简,气到手控制不住发抖,“时知简!我平常就是这么教你对长辈说话的吗?!”
床上的人猛得一激灵,大脑一片空白,而后扯起嗓子尖叫:
“你吼什么啊,我不是说过不要这样跟我说话吗——”
时知简身体微微颤抖,抓起枕头玩偶朝男人扔去:“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我他妈到底做错什么了,不喜欢我就直说啊,为什么每次都要吼我?为什么!?”
粉棕发挡住了大半的眼,抬起胳膊指向门口。
时知简垂着头说:“……出去。”
时父试图搭话,无果。
时知简态度明确,现在就是不想和他爸说话,更不想待在一个空间。
男人揉了揉疲惫双眼,说:“爸爸知道你不舒服,你睡不着闹出的动静爸爸也都知道。是,你有双向,很痛苦,所以我不会过多干涉你的生活。但是知知,爷爷奶奶他们是长辈,你朝他们发这么大脾气会伤他们心的。”
“我已经跟他们道歉了。况且我又不是故意的,你也别老揪着这个不放。”
“不想吃可以好好说,用不着那样。”
“我说了,我不能吃油腻,不能吃生冷,不能吃口味重,特别是郁期。是你们不当一回事。”
时知简:“爸,你知道我郁期有多难熬吗?”
时知简苦笑道:“为了治它,我吃整整四年,四年。
地上丢满枕头和玩偶,一件件捡起摆回原位,时父长呼一口气,揉了揉儿子脑袋:“行吧,刚才是爸爸态度不好,爸爸向你道歉。”
“早点休息。晚安,知知。”房门一开一合,暗示时父的离开。
艰难地从床上爬起,翻身下床,没走几步双腿一软,膝盖直接磕在地板,摔坐在地上的人忽而笑了出来。
说是笑,倒不如说哭笑,因为笑容太难看。
时知简拉开放药的抽屉。
药有四种,心情稳定剂,抗抑郁,抗焦虑和抗精神的。
抗抑郁和抗精神的外壳还新,可以看出吃的次数不多,心情稳定剂吃的会多一点,拆封口的折痕相对比较明显。
时知简按照医嘱,吃下当天的劳拉西洋和碳酸锂。
随着药物在体内分解吸收,来回拉扯的大脑与肢体得到舒缓,高度紧绷的神经逐渐平静。
呼出气,翻身,拿过床头柜的平板看没看完的综艺。
进度条没有过半,综艺还在播放,只是观看的主人睡着了。
腕骨上的红绳惹眼得很,收放的端部有装饰的绿珠子,桃木核油光锃亮,一眼便看出已戴了多年。
隔天早上。
时知简简单吃过早餐,开车去往南师大。
从上课铃响到课间休息,觉得不在状态的时知简趴在桌上,拿马克笔标记老师提的?发展心理学?重点。
“时哥,你在干什么呀?”魏淮北兴冲冲地问。
“没干什么。发呆。”相比之下时知简的反应要冷淡得多,“感觉你每天都很开心,难道你就没有烦心事吗?”
魏淮北想了想,说:“烦心事不能说没有,不过我很少会刻意去想。既然知道那件事会让自己不开心,心情低落,那还不如随便点,既来之则安之。”
虽然不能理解乐天派的魏淮北,但却很给面子,积极表示自己要向你学习。
中午吃饭出了点小意外,倒饭的人多加上有三个小孩在跑,其中一个撞到了穿橙色卫衣的男生,导致男生重心不稳,碗里的红汤泼到了时知简衣服。
左半边袖子被红汤弄脏,握握拳时知简又松开。
无动于衷地与高自己半个头的男生对视,“我不接受道歉,赔我件新的。”想到季初顶替自己参加比赛更不可能罢休。
这场比赛他准备了好久,同时付出了大量的时间精力,结果倒好,说换人就换人。
季初视线落在那块红汤污渍,“实在不好意思,时同学。”
“新的可能赔不了,但我可以洗干净再还你。”
他才不关心对方赔不赔得了,哼了一声,不悦皱眉:“听不懂人话?我说赔你就得赔。本少爷这件衣服两千多,你洗?洗坏了怎么办?就算你能洗我也不敢给,你知道高档羊绒的养护有多麻烦嘛……”
“算了吧。”说话的人是时知简班里的学委,“季初他不是故意的,意思意思得了,时哥你也别为难人家了。”
“对啊同学,你让他拿专门的洗衣店洗就行了,那么简单的事就不要搞这么复杂啦。”
“两千多衣服又怎么了,大不了布料好点。请问少爷,你在这里高贵优越什么,显摆自己是有钱公子哥儿?”
时知简不怒反笑,“你们跟他关系这么好啊?既然这么好,不如你们替他赔。”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