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里的消毒水气味浓得化不开。祝亭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垂下眼,掩盖住自己的神情。
他知道,时间就快要到了。
主治医生从病房里走出来,摘下口罩,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他走到祝亭面前,抬手拍了拍青年不算十分宽厚的肩膀。
动作很轻,冲他摇了摇头。
“病人就在这几天了,家属做好心理准备。”医生的声音压得很低。
祝亭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知道,这些天辛苦您了。”
对方在这里同样守了两个月,医生看得出祝亭强撑下的疲倦,一句节哀堵在喉口,不上不下。
“进去吧,祝先生好像有话要跟你说。”
“劳驾。”
祝亭推开病房沉重的门,脚步放得很轻。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生命监护仪规律而微弱的嘀嗒声。
祝远程躺在宽大的病床上,整个人仿佛缩水了一般,深陷在白色的被褥里,他的呼吸又浅又急,像破旧的风箱。
这个曾经无限风光的祝氏当权人,此刻瘦削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插满全身的管子努力维持着他的生命体征,却也宣告着他距离另一个世界越来越近。
在男人身上,已经找不出属于四十多岁应有的状态。
躺在病床上的祝远程听到动静,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向祝亭,费力喘了口气。
“你来了……”祝远程的声音低沉嘶哑,被病魔折磨得比同龄人生生老了十几岁。
祝亭上前把人扶起来,拍着他的背顺气,在病床边安静坐下,两人挨得极近。
“嗯,您感觉怎么样?”
祝远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的嘴唇翕动着,发出一些模糊的音节,祝亭不得不俯下身,再凑近一些。
男人断断续续地说着,大多是些零碎的往事,关于祝亭刚被领进祝家时的样子,关于他意外离世的妻子,还有他对祝氏集团未来的担忧。
这些话,祝亭在过去几周里已经反反复复听过很多遍。
此刻,祝亭垂眸,握住男人已经枯瘦的手,心知肚明对方已经做出了决定。
终于,祝远程的喘息稍微平复了一些,目光费力地聚焦在祝亭脸上,带着一丝审视和决断。
似乎还有一点不易察觉的愧疚。
他用了些力气,声音依旧嘶哑,却比刚才清晰了不少:“祝亭……我走了之后……嘉望、嘉望还小,担不起祝氏这么大的担子……”
祝亭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对方枯槁的脸上,没有出言打断。
“所以……”祝远程顿住,重重呼吸了一下,似乎在积蓄力气。却在说话时侧开了脸,没有对上祝亭的视线。
“我名下的所有股份、房产、基金……所有的一切,都留给嘉望。他还小,但是他是、他是……”
“我明白,嘉望是您唯一的儿子。”
祝亭恭顺地应下,祝远程却猛地扭过头来,紧紧盯住了祝亭的眼睛,像是不相信对方就这样平淡地接受了。
“你……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懂事,有能力,后期公司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是你操办的,我放心……市区那套你常住的公寓,我会过到你名下,也算……对得起……”
话音未落,男人剧烈地咳嗽起来,祝亭起身给他倒水,心底毫无波澜。
这就是最终的分配了,养子终究是外人,一套房子,打发出门。
祝亭脸上丝毫不见意外,他扶着祝远程喝水,甚至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平稳。
“我明白,嘉望是弟弟,留给他是应该的。我会照顾好他,也会守好祝家。”
祝亭的回答不假思索,反而让祝远程眼中升起更浓的疑虑。
他那双已经没多少生气的眼睛死死盯着祝亭,话语中满是试探:“你……真的答应?不会动……动嘉望的东西?”
祝亭看着对方那毫不掩饰的怀疑,眼神微动,表面却未显露一丝一毫,只是站起身,顺便把一次性纸杯扔进门口的垃圾桶里。
“您稍等。”
他走到病房门口,打开门,外面守着几位公司元老和祝远程的心腹,几人见到祝亭,都向门内看来。
祝亭对他们招了招手,示意几人进来。
看着他们在病床前站成一排,祝亭扫过每个人的脸,然后转向床上的祝远程,声音清晰而稳定。
“父亲决定将全部遗产交由弟弟祝嘉望继承。我,祝亭,在此立誓,绝不会染指祝家资产分毫,一切都会遵照父亲的意愿,辅助嘉望顺利接手。也请诸位做个见证。”
他的话掷地有声,在安静的病房里回荡。几位见证人神色各异,互相对视了一眼,沉默地旁观着,一言不发。
然而,祝远程躺在那里,那双眼睛依旧固执地看着祝亭,没有丝毫放松的迹象。
【你看,他不信任你】
脑海里响起系统的声音,祝亭并不意外它能看到外面发生的一切,只是淡淡笑了笑。
【毕竟他只有祝嘉望这一个儿子。】
誓言当然不能让他真正安心。
祝亭看着对方眼中那抹无法消散的怀疑,脸上划过一丝极淡的疲惫。
静静地与祝远程对视片刻,他再次轻轻叹了口气,像是放弃了某种无谓的挣扎。
重新弯下腰,祝亭凑到祝远程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语气平静地耳语了几句,甚至带着一点奇异的安抚意味。
房间里没人出声。
他直起身后,看着祝远程眼底的怀疑和警惕飞快消散,就像被针扎破的气球。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像是惊愕,又像是一种彻底放下的安心。
祝远程竟是不敢再多看青年一眼,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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