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姜汤

短暂的放松过后是如火如荼的拍摄工作。

众所周知,拍摄的顺序并不意味着播出的顺序,之所以先一步来到这个地方,就是为了能够在合适的时节在合适的地点拍摄对应的戏份,当然可以反季节用特效,但远不及实景的效果来得突出。

今天的一场戏是整个剧本最后一段场景之一,自请镇守边疆的将军自此扎根于此,在一年又一年的岁月之中,看着边疆的景色,在一场大粉纷飞的光景下,埋骨在守护了多年的疆域之上。

自此,山河无恙。

之前就提到过,程景花费很多时间找到的清棠咀这个地方有一座古城墙,不算破败,但结合地理位置,却也足够撑得起将军身死的疆域。

今天的天气依旧不好,是不是飘着小雪花,好在真的很小,不影响一切行事活动,同时还为剧本提供了便利。

这里的戏份主角不是随砚,因此他也没有过多投入,在戏服外面裹着自己的长款羽绒服,窝在一旁角落,跟前放着碳火盆,和几个待会儿要上场的其他角色坐在一起取暖。

虽是休息着,但他的眼睛可没闲着,骨碌碌地转,像是要把周围的所有场景都收纳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

镜头后面的位置搭设了简易的摄影棚,各种机器设备淋不到雨雪,他们几个人也缩在此处,躲避风霜。

随砚靠近外围,隔着不远的距离看着缪亓则。

缪亓则身披战甲,后缀绛红色披风,眼神凌厉,剑眉星目,身形颀长,高高束起的英发用束发冠固定,手握长剑,站在那处空地,任由细密的小雪落在他身上,霎时间,将人拉回了当时的战况。

寒风拂过,发尾和披风扬起弧度,尽显雄姿英发,桀骜之气。

随砚远远地看着,入了神。

-

朔方凌风刺骨,吹得军旗猎猎作响。

戚柏舟身受多处伤,挺拔的脊背终究是累了,半跪在朔方的土地上,看向左手举着的旗帜,那一刻,旗帜像是在热烈地回应他:

我们胜了!

戚柏舟皲裂的嘴唇扯出一抹笑,真好,但是我也累了。

两个时辰前。

敌军三千尖锐精兵突袭我方军营,得益于戚柏舟严密的巡逻布局,先一步察觉敌袭,在大方面损失之前整装待发,将损失减到了最低。

敌军选择的时辰正是半夜,寅时一刻发动袭击,摸着夜色,派出自己最精锐的三千士兵,试图打得戚柏舟一个猝不及防。

时间倒也合适,提前探测的情报使得他们能够顺利靠近大军扎营之处。

但他们遇上的是戚柏舟。

戚柏舟未及冠便已披挂上阵,迄今已有七载,几乎扎根于此,从未离去。

要说了解,戚柏舟对于朔方要更甚。

要打仗,要护佑一方,要生活在此,要志在此,这是戚柏舟来的初衷,所以他能沉淀下来,在这个冰天雪地的地方,一护就是七载。

七载时间内,和敌方的摩擦不断,除却他打得第一仗,可谓是轰轰烈烈大快人心,将虎视眈眈的敌军击退到对方地域往内数百里,使得他们养精蓄锐数年。这期间,我方方能重新短暂回归平静的生活,这一切都是因为戚柏舟的名声大震。

朔方人人都知,戚柏舟戚小将军,承了戚老将军和戚将军的衣钵,青出于蓝,护佑一方,是真正的守国人。

此后数载,小摩擦不断,却从未大肆进攻,而这次,显然是一切卷土重来。

侵略者的贪婪,并不会因为时间的推移而消减半分,似野草向荣,愈演愈烈。

得益于从未松懈的警戒和练兵,哪怕是在深夜,也能够精神焕发,时刻保证应战的姿态。

戚柏舟清点了五千兵马,其余交于自己的副将,带领守卫后方阵营,并且确保百姓不会受此劫难。而他自己则亲自带领这五千兵马,应战敌军精锐。

最后一刻,迎着熊熊燃烧的火把,戚柏舟再次下出军令:“这一战可败,但不可退!只要还有一个人在,就不可让敌军踏入我方领土一步!不死不休!”

“惧者,可退!”

“逃者,杀无赦!”

“不退!不休!不逃!不败!”

一呼百应,竟无一人退缩,他们是为国效力的士兵,他们的身后,是数万黎民百姓的信任。

信自己,信黎民,信信仰。

戚柏舟看向面前的五千士兵,像是要记住他们每一个人的面貌,战场上马革裹尸,未曾有定数。

五千对三千,平心而论,数量上是很占优势的,但敌方派出的是精锐中的精锐,是铁了心要刺入戚家军,从而击溃朔方,实现占据侵略的宏图大业。

四个时辰的鏖战,除了精力的快速消耗,最为明显的还有人数的递减,面对精锐,戚家军五千士兵以命相抵,构成维护朔方的第一道防线。

可喜的是,此举有效。

戚柏舟身先士卒,带头冲入敌方阵营,一举砍下敌方三千士兵的头领的头颅,大快人心。但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并未被此举动扰乱战术,仍旧顽抗,甚至一举进攻,攻破戚家军的防线。

漏洞永远都会是错误,敌方借用此处,大开杀戒,戚家军瞬间锐减,竟余不到千人。

戚柏舟已身负多处创伤,精疲力尽的不只是身躯,更多体现在意识。

太累,太沉重了。

但敌人却没有给他们退缩的机会,赶尽杀绝是他们深谙的道理。

毕竟这一切,戚柏舟十多年前已经见过了。

拼着最后的力气,他带领不到数千的戚家军,和敌人周旋,最终两败俱伤,只留一地尸骨。

到最后,城门外数十里地的战场区,只有一座身躯,半跪着,左手扛着旗帜,发丝散乱,脸上尽是血污,甲胄残缺,多处割裂,无力动弹。

戚柏舟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但是他还是撑着最后一口气,看向周围,将士捐躯,山河无恙,一代又一代的和平是用一具具身躯垒起来的。那些数个时辰前坚定的眼神此刻再也找不见影踪,他们长眠于此,与自己一生守护的疆域一起。

万古长青。

朔方的天总是亮得很晚,尤其到了深冬,天色渐明的时候,落雪突然有了重量,压在一具具躺卧的身躯之上,似是要消灭一切的血腥与灾难。

戚柏舟累了,他已经几乎无法呼吸,有了重量的雪压在他的肩头,压得他低了头。

大雪掩盖一切悲伤,漫天雪幕中只见高高飘扬的旗帜和□□的身躯,只是再未移动过分毫。

他睡着了。

一场大梦,不会再有醒来的时候了。

就这样,长眠于此。

他离他的年少的梦想,他离他生长的温床,离他一生效忠的人和国家,已经很远了。

朔方太远了,距离京都。

整整六千里路。

-

“咔——”程景戴着帽子裹着围巾,指挥着掌镜的人,他一边观测刚刚的剧情演绎一边对周围工作人员说:“保一条,最后的场景再来一遍!”

说着他又拿着手上的剧本敲敲手心:“中景镜头,入!”

就这么来来回回又忙活了一段时间,这点剧情终于过去了。

缪亓则站起身来,膝盖附近的裤子被地上的雪晕湿一大块儿,因为跪得久了,走得踉踉跄跄。

随砚在一旁投入地观看,见这部分剧情可以了,就三两步跑上前去,接过助理的位置扶着缪亓则去休息处。

安顿好他坐下,接过刚刚助理拿来的保温杯递给他。

缪亓则也没看,拧开就往嘴边送,触碰到之后眉心一跳,举着的那只手把保温杯拿远了一些。

“姜茶?”虽是疑问,但已经笃定了答案。

随砚觉得他的反应很好玩,手指戳了戳他的冰凉手背:“姜汤,姜加白水,没加任何其他的东西。”

说完他又歪着头看他表情:“不喜欢喝?”

缪亓则简短回答:“辣。”

生姜煮水确实味道很重,估计为了加重疗效,做的人特意加了不少,导致味道奇浓无比。

他探头要看保温杯,缪亓则顺着他的动作降低手腕,让他可以足够清晰看见杯子里面的面貌。

随砚看了看那浓得黄澄澄的颜色,幸灾乐祸地笑他。

缪亓则直直看着他,随砚竟从他的表情里看到了……委屈?

随砚失笑。在他的认知里面,缪亓则这么一个冷静又稳重的人,断不会有示弱讨好的可能,大概是自己理解错了吧。

若缪亓则此刻能够听见随砚的心声,一定会大喊一声冤枉,毕竟再冷静自持的人都会把温柔和不一样的另一面留给自己爱的人。

而对他来说,随砚就是这样一个能让他全盘托出的人。

见他就这么不说话看着自己,甚至脸上的装造血污还有些许残留,配上他直勾勾的眼神,随砚还是屈服了。

他从身上摸出来一颗糖,撕了包装塞进缪亓则嘴里。

糖果入嘴的那一刻缪亓则就知道是什么了,但他没得挑,只好发表意见:“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么冷的天,你给我吃薄荷糖,我会冷死。”

随砚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因为自己爱吃,所以身上只有这一种,但他其实也很久没吃了,尤其是近几天,实在是太冷了,吸一口气都像是一万个冰球炸开在脑海,凉得发疼。

但是他理直气壮:“不想吃就吐掉!”

缪亓则自然不依,硬生生挺过了前期凉得出奇的阶段,最终尝到了糖本来的味道。

他用舌尖顶顶咬碎的糖,挪到一边方便他说话:“甜的。”

“你要尝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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