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骁说是要一段时间冷静就真这么做了——饶是身边就坐着刚谈上恋爱的夏深寥，也强行压下自己总是往他身上飘的视线，愣是忍了整整一个白天。
而坐在他前边时刻关注着班里两尊大佛的潘凯则满脸茫然、遥遥向平日里心思活络的刘帆递了个眼神。
刘帆看着潘凯面目扭曲到狰狞的模样，出去疯狂冲着后桌两人努嘴的动作看懂了，其他的一概不知，呆呆地回看回去。
最后还是尹任看不下去了，砰的一下放下了自己手上的笔，难得温和地提醒：“你兜里就有手机，潘凯也带着手机。”
刘帆拍了下脑袋：“对哦！”
尹任：“……”
“话说你现在怎么这么好心了同桌？”刘帆的手都搭在手机上了，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难道是我这么多年孜孜不倦的动作终于感动了你，你终于决定以后对你唯一的同桌好点了？”
尹任：“……”
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跳，脑袋疼：“我只是明白了个道理。”
在刘帆的视线里，尹任平心静气：“正常人是不会为一只猪不会算小学加减法较劲的。”
“……你是在骂我吧？”
“嗯。”
“……”
【你凯子哥：滴滴滴？】
【你凯子哥：@早点睡@早点睡@早点睡@早点睡】
【你凯子哥：Hello？？？还在吗亲】
不知道过了多久，刘帆才有气无力地敲下一句：【没死。】
然而是不能指望潘凯从那两个简短的字里瞧出什么猫腻的，一看到刘帆回复了这人就开始哗啦啦像倒豆子似的往外秃噜字：【要不是你刚刚掏兜了我还没想起来原来我们还带着手机……估计是这段时间一直在学习，都没什么人水群了。】
【你凯子哥：也不是说不好吧，就是总感觉大家逐渐变成了我不认识的上进样子，你看看现在魏翔他们聊天都不带我了。】
刘帆久久盯着最后一句沉思，忽然想起来现在王登叶、陈煦他们聊天的时候他也逐渐插不进去嘴了，他们总在聊一些刘帆没那么明白、但他们心照不宣的话题。
等刘帆带着满腔疑问挤进去叨叨一堆的时候，一开始还会稍微解释解释，后来只能用一种……悲悯的眼神看着他。
思及至此，悲从中来。
刘帆狠狠打下一段话：【是，他们现在也不带我了！】
【早点睡：我就搞不懂了，他们怎么一天天的都在聊骁哥和夏哥的事……我先声明我对他们都没意见，但我真的听不懂他们聊的是什么，什么看了几眼碰了多长时间的手……我真的一点都听不懂！】
【早点睡：问了还不说，就要吊人胃口！】
【早点睡：[抓狂.jpg]】
【你凯子哥：啊。】
刘帆盯着聊天框上边变来变去的字符，半晌才得到潘凯结结巴巴的一段话：【我想跟你聊的】
【你凯子哥：是】
【你凯子哥：骁哥不知道为什么回来之后隔三差五就往夏哥身上看】
沉默。
再沉默。
刘帆深呼吸一口气，又深呼吸一口气。
最后颤抖着手，打字：【什么频率？】
【你凯子哥：就是……你现在回头看一眼就能看到骁哥又往夏哥身上瞟的那种频率，而这样的生活，我坚持了快一个上午，我现在真的憋不住了。】
反正换位思考一下，潘凯除了心里有事的时候，其他时间决计不会按这个频率看刘帆、魏翔等人。
啊？心里有事？
潘凯觉得自己隐隐约约攥住了个线头，然而那点灵感稍纵即逝，很快被刘帆下一条信息打跑。
【早点睡：我看见了。】
【你凯子哥：嗯，作何感想？】
【早点睡：这正常吧？】
潘凯想了想：【就这么看几眼，又不能掉块肉，当然正常啊。】
【早点睡：……】
刘帆挠了下脑袋：【那什么，你觉得骁哥和夏哥的关系比起我们俩的，有什么区别吗？】
【你凯子哥：有吧。】
【你凯子哥：脸、成绩，差别还挺大的。】
——嘶，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早点睡：我说的不是这个，你只要说关系就好了，有什么差别吗？】
【你凯子哥：那还挺大的，起码代入一下我会吐出来的程度。】
【早点睡：……】
刘帆绝望地捏着手机，居然难得理解了一下尹任的话——“正常人是不会为一只猪不会算小学加减法较劲的”。
而他要是计较了就离正常人的范围有点远了。
抱着这样的念头，刘帆愣是又哄好了自己。
【早点睡：我们不这样但骁哥和夏哥会这样，每个人的性格都有差异所以相处方式有差别也挺正常的，但是我觉得……不对。】
刘帆往后靠了靠，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徐知骁和夏深寥的互动不像他和潘凯的，也和刘帆一路升上来碰见的那些好兄弟相处不一样。倒像是，像是……
像是他昨天碰见的那对小情侣。
那种黏黏糊糊的氛围，隔着老远就能糊他一脸。
刘帆薅了把自己的头发，有点不敢往下想了。
【早点睡：别问了！学习！你今天要补的基础题补完了吗？老师布置的作业写完了你就问，问问问的时间都给你八卦没了！闭嘴！】
一连串的感叹号扑过来，扑得潘凯连话都不敢说，忙不迭放下了手机。
*
很快，不仅是潘凯和刘帆发现了他们五班两位哥不太对劲——陈煦单手摸着下巴：“骁哥和夏哥这是咋了？吃饭都不坐一块儿了。”
刘萱：“……你别揪着这些说话，听起来我们好像什么心怀不测的私生似的。”
“这题我会，一般情况下暧昧期是这样的，我看的短剧里都是这么演的！”王登叶点头，大概是挺满意自己的推论。
“哦，”陈煦敷衍应了声，“那你前边还说着蜜月期呢，怎么现在进度还往回倒了？”
“……这个，不在我的涉猎范围之内。”
指望一个靠着狗血剧情、家长里短的短剧来反看现实的人解释清楚这些来回拉扯还是太难了，王登叶不死心地看了一眼又一眼，眼看着徐知骁飞快扒拉完了饭，比平时脚步更急地往外走，又看见夏深寥慢悠悠地往嘴里舀饭……
“……这是，闹别扭？但也不像啊，谁家闹别扭是坐的那么远但眼神全放在对方身上的？”
“你行不行，又说不出个所以然还占着吃瓜位，你这种人放在之前是要被人砸的好不好？”
“欸欸欸别挤别挤，我这双眼睛、这个脑子有大用……”
王登叶和陈煦互相挤了一阵子，眼里没有对异性的别扭，只有吃瓜的热情。
等到刘萱终于看不下去伸出手把陈煦按了下来，王登叶借机上前，刚刚好占了陈煦口中“吃瓜的风水宝地”，还没得意多久，就发现原先夏哥坐的位置悄然空了。
王登叶：“……”
他不可置信地揉了一下又一下眼睛：“什么？”
“都说了别挤了。”刘萱双手抱臂，懒得说。
“——哦。”一道耳熟的声音在王登叶背后响起，后者全身上下瞬间僵住了，张张合合的嘴巴霎时间抿的比珍珠蚌还紧，就听见那道声音继续说，“你们刚刚是一直在看我吗？”
王登叶闭了闭眼睛，面如死灰：“夏、夏哥？”
刘萱看王登叶一下子被吓得没了逻辑，扶额，无奈出声帮着解释：“嗯，看骁哥不太对劲，就想着你们是不是闹了别扭……”
刘萱面色坦然。反正他们的初心是好的，再怎么说也顶多只能落个爱管事的名头，总比瞎扯一大堆有的没的然后被夏深寥揭穿要好。
她微微仰头，直视着夏深寥——其实夏哥平时和骁哥站在一起的时候，那股子冷淡的气质还没那么明显，但一旦自己一个人站着，有了对比就显得冷漠。
被这样黑沉沉的瞳孔盯着，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种一撒谎就会被马上发现的不安感。
明明夏深寥和他们是同龄人。
这种怪异的感觉只在刘萱心里停留一瞬间——因为下一秒她就看见夏深寥身上原先浑之不去的冷淡感刹那间破了冰，和平时那种经过层层包裹的体面模样不太一样……反而显得更放松、没设限。
夏深寥站在他们面前，问：“你们是怎么觉得骁哥和我闹别扭了？”
“呃……”好诡异的问题。
尤其是夏哥居然是带着笑问的！这正常吗？这真的正常吗？？
谁会这么问别人你觉得我和那个谁谁谁是不是闹掰了啊……尤其是两位主角一个是稳稳坐着校霸座位一年多的徐知骁，另一个是从C市来看着就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夏深寥。
王登叶脸上的表情都不对劲了，但在夏深寥堪称轻松快乐还休闲的眼神下，一五一十地答了：“就是和平常不太一样……骁哥平常不会这样的。”
“我记得你们平时不一直坐在一块儿吗？上课的时候位置排在一块，下课的时候也一直在一起……但今天，我怎么感觉骁哥好像在躲着你呢？”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但仔仔细细观察着夏深寥的神色，又发现他夏哥好像完全没被戳中痛点。
像在思考，但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又露出点笑。
“而且平时骁哥肯定会等着你一起走的……我记得你们平时不是最常互相等吗？但这次走得很快，完全没等。”其实是在意的，毕竟就连王登叶在一顿饭里都捕捉到了徐知骁不下十多次冲着夏深寥的视线。
但更令他费解的是，在意归在意，但徐知骁一次都没上前，两人之间依旧保持着相当一段距离。
“好像是从早上就开始了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是骁哥拉着你出去的时候，夏哥你说了什么吗？”
夏深寥摸了摸鼻子，垂下眼：“应该是我的锅比较大。”
王登叶骤然松了口气：“哦，那样。那夏哥你就别僵着了嘛，你们僵着别扭得慌我们看着也慌，还不如一下子就把话说开了然后明天接着亲、呃不是，就是一样好兄弟。”
夏深寥声音淡淡：“嗯，我会考虑你的说法的，我也想和他……早点和好？”
下意识忽略了最后那个带着疑问上挑的尾音，王登叶拍了拍夏深寥的肩膀：“欸，这就好了！加油啊夏哥我明天等着你们好消息！”
撂下这么一句话，他就风风火火拽着刘萱和陈煦跑走了。
留在原地的夏深寥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们一眼，又收回了视线，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秃了头的树。
他觉得王登叶说的话确实有点道理，他应该找个时间跟徐知骁说开。
……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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