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1章 曼川

“别不开心了,毛少爷,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小风在耳边喧嚣不停,间或夹杂着镇上的旧识的声音。连续呼喊几声,见毛小康还捏着书信凝滞原地,旧识嘴角微微上挑又很快压下,举止亲昵地硬拖着他上了马车。

双亲应是对我顶顶失望了吧。颠簸的马车都没能唤回毛小康的意识。约莫一炷香前,他收到了小仆递给他的家书,看着后者欲言又止的样子,他深吸了一口气,心里不断安慰自己已是今时不同往日往日,奈何真正展开书信后脑子却又变回了一片空白——正如展开后的书信本身那样。

“少爷……信上说了什么?”小仆明知故问,他不断搓着手,也不上前,就瞥着毛小康的反应。

后者眼前浮现出父亲勃然大怒、母亲泪水涟涟的模样,似乎能见到他们在听说了自己的消息后,是如何闷头抄起家法又放下,最后冷冰冰地抓起一张白纸折叠扔给小仆的。

心底残存的理智告诉毛小康,他应该去直面父母,告诉他们自己已经成长回来,告诉他们自己这些年所有的经历,但落实到行动上,他只是捏着空白的信纸,浑身颤抖,连自己是怎么被镇上旧识寒暄的都不太记得了。

“毛少爷,别哭呀,这儿可是全天下的男人来了都会欢笑的地方。”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在一处红艳之所,几根鲜明到猩红的绸缎从眼前飞扬上二楼,簇拥着一块精美的牌匾,上书“曼川楼”三个大字。

旧识一把揽过毛小康推他下了马车,进门就堆起笑容将银两塞进唤作“蕾”的楼花低位管事,借步说话与她耳语了几声。

后者用重妆的眼角瞄了一眼毛小康,脸上难免闪过一丝风情但不屑的笑容,再转过脸时又是笑语盈盈,吩咐引路的丫头将他带到房间好生伺候。

“这里是……!”再待一张妆容齐全的脸蛋儿在面前晃悠时,毛小康就是个傻子也该知道自己在哪儿了。他慌乱地推开面前的姑娘,脸上反条件似的露出反感的神色,一双手亦下意识掸弄着自己的袖口,看样子不把鼻前的胭脂气都轰走便不算完。

“少爷,不要赶我走,请让我伺候你,少爷、爷。”不过令毛小康意外的是,面前的姑娘显得比自己更加手足无措。

她看得出自己十分嫌弃她,一双眼角惊恐地瞪大了一圈,圆滚滚的泪珠仿佛断线珠子一般从脸上滑下,带的面上的妆容都一片泥泞。

你、你哭什么?看着她一副混杂着绝望的哽咽样子,毛小康茫然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去拉坐在地上的姑娘,不想后者猛地扑上来抱住他的大腿,跟着便是接连的磕头。

“求求你,不要赶我走,不要。”她哭的简直要背过气去了。

从那一句接一句哀求中,毛小康听出她似乎先前就被客人赶出去过一次,倘若这次再被他轰出去,那她一定会被管她的“蕾”抽筋破骨,成为曼川楼里最下贱的存在。

“就当是救小女子一命。”晕开的胭脂滴在地上宛如血泪:“求求你,不要赶我走,我不想死。”

“好好的姑娘家,怎么偏要做这个!”手忙脚乱了好半天才扶起姑娘,毛小康恨铁不成钢到。他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走商路上又少见红娇,一凑近难免也有些心猿意马,全靠暗骂自己才得以抽身。

此时,他盯着姑娘可怜楚楚的模样,只恨自己怎么就跑到了这种地方,跟这种不清不楚的姑娘处在了一室,心还不争气地怦怦乱跳,真是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呜……”但提起这个话题,姑娘才刚停下的泪水又滑了下来。

眼见她哭哭啼啼许久说不出话来,毛小康有些烦躁,几步倒退到窗边移开眼睛,有些生硬地说到:“时间到了你就走吧,我不想碰你,你也别想碰我!”

许是又被勾起了家中心事,他说到最后难免咬牙切齿,平白带出了一些恶狠狠的味道——只是如果耳根不曾泛红的话,便更有说服力了。

“我知道你嫌我脏,我也不想的,我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听见毛小康这番话语,姑娘的情绪陡然激动起来。

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起身险些扑到毛小康身上,又倚着窗框瘫软无力地滑落到地上,无助地抱着膝盖竹筒倒豆子般对着他倾诉了一大堆。

从她连串的话语里,毛小康得知她原本是个苦命的姑娘,不到成年便没了爹娘,本是依靠采花为生,日子虽然清贫,倒也足够衣食——直到她遇见了一位少爷,一个笑容单纯的翩翩少年郎。

“那是一个黎招天,我采了花去街上卖……”那个少年郎买了她的花,夸了她的人,一连几日照顾她的生意,还把买来的鲜花编了花环戴在她的头上。

“这样细嫩的一双手,这样娇艳的一个姑娘。”他心疼她,想给她一个家,于是邀她在镇郊的小院住下,与她共度鸳鸯之日,结做一对美满佳侣。

“可终究是我奢求了。”说到这里,姑娘脸上短暂浮现的笑容缓缓褪去。她低下头去,用哀恸的声音告诉毛小康,少年郎的母亲堵在了她的门前,骂她是山上来的野狐精,勾引自己儿子不做好事。

她羞愤、无依、颜面扫地,恍惚地跑出人群大哭了一场,狼狈地空着手回到了自己破旧的小屋,暗自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要跟他扯上任何关系。

“可阿郎竟然已经在等着我了。”她喃喃到:“他站在屋子门口,一脸焦急,他握住我的手,对我说对不起,他说他要带我走,要带我去一个没有人会羞辱我的地方……”

于是在那一天,从未离家的少年郎牵起了孤苦的卖花女,他们离开熟悉的镇子,踏上了自由自在,再也没人打扰的旅途。

再然后,卖花女彻底找不到她的少年郎了。那个曾经脾气温和的少爷受不了路上的脏泥、天上的冷雨和他人的吆五喝六,也连带着受不了那个把自己拖入泥潭的她。他变了,变的是那么冷酷,那么彻底,冷酷到姑娘看到他都会发抖,彻底到姑娘错觉自己在跟着一个陌生人。

“阿郎染上了赌瘾。”悲痛之中,姑娘再一次捂住了脸。她擦着眼泪,本来红粉绣花的袖口被涂的红一块黄一块,卸下大半妆容的苍白面庞竟有三分神似姜姑娘,一下子击中了毛小康的心房。

他愣愣地看着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被自家羞辱到极点的无辜姑娘,心里忽地一抽一抽痛了起来。

曾经两情懵懂之时,他瞧着路边看熟了的野花都是那么娇艳,忍不住摘下一朵别在她的耳边,逗红了姑娘的面容。

姜姑娘为人矜持,即便与他共走林间也隔着一人之远,但走几步路又总是贴到跟前,继而是不经意地胳膊碰到胳膊,再跟着是低声的惊呼、红透的面庞和重新拉远的距离。

恍惚之间,毛小康耳中的哭声越来越大,面前姑娘的哭诉战胜了朦胧的回忆,重新将他拉到了香气扑鼻的苞房中来——

“最后,阿郎他欠了还不清的赌债……他、他……他把我给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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