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白色的医馆，不飘药香反而浮动着一股淡淡的梅花香。
它坐落在小镇的正中央，堵着最重要的主干道，让来来往往的弟子们全都自觉绕路而行，连日来竟无一人察觉异样。
“咳……哈。”忽然醒来，查可岁重重地咳喘了一声，接着是连续的干呕。与意识同时归体的还有浓厚的药汤苦气，反倒让方才的梅香……嗯？什么梅香？
“你醒了？”有些惊喜的声音，随后过来的姑娘格外眼熟，是摘了面具后的棠唐。
先前二指堂师兄上门说明查可岁情况，棠唐见堂中无人，也就亲自来照顾查可岁，喂药熬汤的可有不短的时间了。
“谢师妹。”查可岁有些感动，是献上了满眼的感激。
棠唐被他瞧得害羞，转身推说拿药，不经意间一撩头发，隐隐约约露出右耳侧些许伤疤，再看又隐藏在了垂下的碎发之下。
“五指堂的大人在吗？”还没等查可岁看清屋子摆设，门口倒先来了人。
棠唐戴上面具出去，见是一个灰衣的少年。
他自述是楠空堂十二竹花荭丹名下的小仆，受主人命令送些礼物来给五指堂的大师兄查相同，只是敲了半天的房门没有人，又不敢把主人心意轻易撇在大门口，这才打听着转送到了梅医馆。
“同师兄不在吗？”棠唐怔了一下。她收下礼物放在一旁，玩笑说大师兄人缘倒好，也有人亲手送礼物上门，也不知道是些什么。
查可岁听得嗓子一噎，也不知道要不要提醒她……这楠空堂也算不得什么正经人去的地方……只得含糊着应了两声。
还好棠唐也没多在意，说火上的药约莫差不多了，自己去瞧上一瞧，也就哼着小曲直奔后堂而去。
“呼。”屋里只剩下自己一人，查可岁长舒了一口气。
到底五指堂是个独立堂口，在梅医馆也得独立小院，总比乌泱泱挤在共堂强。
他先前倒也听重伤回来的弟子们讲过，说这梅医馆的杜医师也是妙手回春，最多三副汤药灌下去，死人都能搞成活的。
虽然有夸大的嫌疑吧，但那个弟子的伤势查可岁见过，几乎是等死的状态，还能活蹦乱跳出现在自己面前，或许也真是这位杜医师另有妙方了。
“但怎么连个仆人都没有啊。”查可岁对着一点很不满意。
别的堂口虫属人多，师弟照顾师兄还不显得什么。摆在五指堂里就有点尴尬，怎么看也是没人可用，说到底，怎么能让棠唐师妹来做这种杂活呢！
牢骚发过一轮，也该办点正事儿了。
查可岁撩起袖子稍运法力，很快浮现出一根银色的兽牙标志。
他覆手上去，牙下便逐渐凸起一块金色的晶片，那是他以身饲虫最大的收获。
“……为我们伟大的魔王献上忠诚。”紧接着，他小声说到。
仿佛口令正确，晶片瞬间烫了起来。
查可岁身体骤然晕厥，意识却来到了一张四通八达的网上。
这张网架设在虚空之中，上下左右见不到边际，唯有脚下的地方格外明晰，是一点暗黄色的交错线……
不，不是查可岁踩在了暗黄色的交错线上，是这个节点因为有查可岁所以变成了暗黄色。
他心念一动，脚下便出现了几只壳虫，窸窸窣窣牵着暗黄沿着大网四散爬去。
随着虫子的行程，查可岁的“视野”越来越清晰，虽然纯看是没看到什么新东西，但获取的信息是明明确确地增加了。
“诶，你听说了没。”在这个三不管的梅医馆，弟子们好像格外大胆。两个蜂堂的低阶弟子，还在共堂呢就敢议论师兄，而且不偏不倚正是纪元原这个位置最高的师兄。
“听说了听说了。”呦，他俩还对上号了：“纪元原病了多久了，从来了小镇就病了吧，现在外出发号施令的师兄都是淮了，再不出门这蜘蛛属大师兄就不一定是谁喽。”
“你怎么才听到这一层啊。”起头的蜂堂弟子嘲笑起来：“蝎子属那位，也病了，不知道吧？”
“啊？他那小姘头啊？”另一个弟子发出不怎么友好，甚至可以说非常猥琐的笑声：“怎么，感染了？别还是交叉的吧，这么来劲？”
“谁说不是呢，那小蝎子先病，他跟着就病了，养病的住处都挨一块，好汤好药每次一式两份，全从蜘蛛属出，你猜有没有事儿。”
“纪不是都羞的不肯见人了当然是有大事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也不亏，他都坐了那么久的少帮主位置了，也该滚下来了，现在是我们蜂堂该立的时候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临了，他俩自己嘲笑不说，还拉着约莫是邻床的蜘蛛属弟子，要他为自己早做打算，提前看好新主，别刀到了脖子上还不知道因为啥呢！
“呵。”听得差不多了，查可岁冷笑了一声。
别的消息过会再说，这两个小黄蜂有一句话倒是极其正确的，那就是“他都在这个位置上待了那么久了，也该滚下来了”。
不管是虫虫帮还是五指帮，弟子们都该换换主了。
壳虫感应到他的分神，脚步有些踌躇，卡在网上不进不退。
查可岁压下杂念又催动几次，发现还是些医馆的闲散消息，也就皱着眉头收回虫子，改去朝一个方向往远试着探探再说。
同时，他注意到，随着虫子的消失，暗黄还是留在了网上，就好像每一个用过这张网的人都会或多或少留下痕迹那样——包括查相同。
“查相同，你要与我……做交易？”阴暗的方窟，枯坐的老者，跪地的弟子。被拉进网突的瞬间，苍老的声音直接震响在查可岁心头。
他几乎是顺间涌上了吐血的感觉，但接着就定格在原地动弹不得，让这本该滑过的难受瞬间硬生生延长成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的折磨。
“是。”在他视线里的某一处，一个不远不近的地方，查相同淡然答到。他单膝跪地，没有直视座上老者，表现出的尊敬可以说是远低于其他弟子，根本不符合弟子觐见跨层长辈的规矩。
他是、他是……查相同的交易对象是……！！认出另一方的身份，查可岁的眼球都颤动起来。
他怎么会不认识呢？在查相同面前这个枯坐的老者，赫然是五指堂的最强元老枳元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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