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动荡后是骤然的静止，随后是彻底的崩塌。
水泡勾绕着红网高飞出去，身下是破灭的种屑与黑星，纷纷扬扬如黑白大雪般坠落下去，混杂着万千眷属无声但凄厉的惨叫，震得大脑满是轰鸣。
“……”不去看也不去感知，小跟将手指从红线上收回。水泡应声破碎，露出满地白芒且随风摇曳的细草，轻拂脚踝好似安慰，令人难免心情也放松了一些。
“！”但下一秒，符咒直接贴上小跟的后肩。
他瞪大眼睛僵在原地，身上也发出了一阵无法运转的细响，背后站着一个灰色的身影，正是第一时间从骸海里苏醒过来的灰衣少年。
“你到底是谁？”时间紧迫，灰衣少年略过了小跟为什么要帮自己这一问题。
只是心底，他又着实觉得小跟深不见底，不宜与之久待，遂又追问到：“告诉我，怎么离开？”
“直行，向上。”小跟机械地说到。
得了答案，他拉起姜西雀，戒备着小跟缓缓退步，随后飞快跑开。
望着他们消失在视野里，小跟面上扬起一抹无奈，抬手将符咒扯了下来，手指一抖烧了粉碎。
“真够烈的，不过，也不坏吧。”他并不讨厌灰衣少年这副警惕过度的样子。至少，补足了姜西雀谁都信的性子，亦或者说，那才是能在三更长久存活的样子？
他摇摇头，大步向反方向走去，背后被符咒烫伤的地方衣物叫风撩起，隐约露出两个不完整的小字：夕、止。
“咳、咳咳咳……”种子、骸海，黑白的大雪崩落进青色的漏斗，化作晶莹的光点堆积在泛着光芒的青色镜谷之中，五分的倒层终于来到了最后一层。
暗龙仰落下去重重地摔在青色的晶镜丛林之间，唇齿间溢出鲜血与深咳，再看已然化作一个模样约莫十八岁的青年。
他艰难地翻过身去，抬起头来，面容映在青色的晶镜上格外熟悉，竟然就是早该毁灭在团雀庙的五指堂大师兄“查相同”！
“咳咳……”只是现在，除了深深浅浅的咳嗽外，这个青年还说不出一句话。
此刻，他无意停留与检视自己的身体，依旧不顾伤势挣扎着站起身来，赤血滴滴答答坠在足下的碧面上，刺目又圣洁。
黑猫、团雀……青鸟。青年一步步向前走去，不断穿过一个又一个缓缓浮现又看不清晰的透明泡泡，身形映在地面、四周的青晶上支离破碎、缭乱又梦幻。
“你这明显被杀价了吧，低行情太多了。”听过青鸟的话，银狼直言不讳。
“嗯？”后者还没从比预计提了两钱价的兴奋里缓过神来，被泼了冷水难免困惑。
“唔，是有点低。”紧跟着，黑猫也委婉地补了一句。
他道是这次出售的月寒菇，虽然比起几人预定的心理价位是高了两钱，但近期寒山不好上，林子更是不好进，月寒菇本来的行情就该比上次高上至少四钱，青鸟这笔买卖属实是被店主拿捏了。
“啊？你们怎么知道？”一通分析下来，青鸟听了个满头懵。
不过比起亏钱，她更好奇银狼和黑猫是怎么知道行情的。
“问人。”“猜的。”两人给了各自的答案。
银狼是去茶馆要了壶茶，热闹间和邻座攀谈起来，将近期的价格摸了个一清二楚。
黑猫则显得有些跳脱，只不过是去街上转了一圈看了几眼，就猜出了个七七八八。
他们一句一句给青鸟分析，说她从进门一开口就给店主看出了甚少接触世事，又从菇量和新鲜程度上推测她才刚下山不懂行情，这才被她故作为难诓了过去。
“你才第一次去，很正常。我们手头上还有一半的月寒菇，等下再去找店主谈谈，实在不行就转战下一个城镇，这季节，这东西是稀罕货。”最后，黑猫怕她受打击，一边盘算一边安慰道。
“还有这样的说法？”这可给青鸟全程听得目瞪口呆，只道是这世上还有这么多的人际学问在。
只是她倒也没那么容易受打击，眨巴了两下眼睛又问到：“对了，团雀呢？”
“出门了。”黑猫说到：“不过也该回来了吧？”
正说着，团雀蹦蹦跳跳说从门口进来，开心道自己路过店铺时顺带把月寒菇也谈好卖了出去。
“给谁？”“什么价？”
结果就是青鸟去的那个店，价格比青鸟出的价还高了七钱。
“呃……你这是……怎么做到的……？”这下别说青鸟，就是黑猫也茫然了。印象里那个老奸巨猾的店主有那么容易……说话吗？
“就是问了问，然后成交了呀？”团雀无辜地看着他。
“……”满屋短暂的沉默里，青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只道是看来这学问也分人的紧，有些人天生就不用为此担心。
真好啊，那个无忧无虑的时候。穿过这一片片回忆，青年勾起了嘴角。
还记得有一年他们在深谷里遇见了魔里的硬茬子，自己送走黑猫和团雀后就匆匆往回赶，远远就看见青鸟高高飞起又被对面打飞，狼狈地滚了一身落叶。
“堂堂圣女就这点本事吗？”挡在她和魔兽面前，暗黑的巨龙本该是关心，出口却带了刺。
“哼哼哼，说什么呢，这才刚开始，看我不把对面拆了！”青鸟脸上满是气鼓鼓的不悦：“还有，圣女不是我，是我姐姐，我姐姐！”
那时，他们还憋着暗劲互相拧着，一边吵架一边抗敌，吃了满嘴灰的同时配合上倒也愈发纯熟，合力将魔兽切了个粉碎。
“这就是魔龙的实力吗，好像也不怎么样嘛，我怎么看见你在地上打滚啊？”只是结束后，青鸟嘴上还是不饶人，一边咳嗽着站起，一边揶揄到。
后者甩甩落叶化作人形，隔着老远先把声音飞了过来。
“再不怎么样也救了你，圣女大人！你怎么还会败给这种小角色啊，还真是名不副实啊！”
“嘿，长没长耳朵啊，都说了圣女是我姐姐！”
夕阳西下，少年少女一边一瘸一拐地相互靠近，一边翻来覆去吵嘴着平常不敢当着他人的内容，乐此不疲。
只是转过碎谷的巨石时，青鸟骤然怔住，就见对方那张瞧熟了的脸上终于没再裹着乱七八糟的头巾，而是顶了一对层结分明的黑色龙角，一双眸子亦由黄蓝的兽目转做了黑中发银的菱状魔瞳，乍一看还真有了些暗黑的冷酷，一如夜空中最亮的明星。
她面色一红，嘴里慌乱间找补道：“……喂，你可千万别自不量力去找我姐姐，她可是很强的！只用一根小拇指就能灭了你，一根小拇指！”
“噗。”不过露出的比着小指的样子着实过于可爱，让少年也没人住笑出了声。他没有看漏少女渗血的脚踝，长长的龙尾在身后舒缓地卷起又缓缓地放下，尖端被晚霞渡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泽：“还能动吗，我抱你走？”
原来的骸海（比划）
后来的骸海（再比划）
呃（深思）我们仍未知道魔王穿越前到底都看了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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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1章 青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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