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溺

晚上八点,厉之郁将她带到了一个造型工作室,工作室很大,上下共五层,地处南湖最贵的商业街。

刚进门,季思言就见一位腕戴佛珠的年轻男子,张开双臂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稀客啊,厉老板。”

男子说话的同时,双眼还不时地朝季思言打量着,看样子,厉之郁和他很熟且关系匪浅。

男子刚想靠近,厉之郁伸右手抵在他的胸前,“离远点。”

而后偏头看了季思言一眼,“我朋友,陆然。”

原来是他,季思言终于想起他是谁了——他是南湖莫家仅次于贺时桉的第三大股东。

南湖莫家的掌权人都极其低调,几乎不出现在公众面前,但凡重大的场合,都是陆然出面,但这个人的风评并不好,做事不择手段,手段黑的很,亦是无人敢惹的存在。

想到这,季思言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眼,继而眉眼微弯,“你好,陆先生。”

“哟。”陆然那独特的气泡音听着有些不正经,“这哪家的漂亮姑娘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啊。”

说着又朝厉之郁递了个眼色,“厉老板,不介绍下?”

“找个靠谱的给她剪个头发。”厉之郁直接岔开了话题,“再给她挑套喜庆点的衣服。”

“喜庆?”陆然诧异出声,视线在二人间扫了又扫,扭头朝一侧喊了声,“7号,这位姑娘就交给你了啊。”

说着便不由分说地将厉之郁推搡着出了门。

离开的时候还不忘跟季思言解释,“抱歉,我有事跟他聊聊。”

这一聊便过了许久。

剪头发的时候,造型师问她:“你想做个什么发型?”

季思言想了下:“洗直,剪短至齐肩。”

造型师拢了拢她一头靓丽的长卷发,抬眼看向镜子里那张极为艳丽的脸,善意地提醒,“这么漂亮的头发就这么剪掉,不觉觉得很可惜吗?”

季思言笑,“不会,我喜欢直发。”

大约是好奇吧,造型师又追问了句:“为什么?”

“因为一个故人。”季思言说。

“故人?”理发师会心地笑了笑,“不会是厉老板吗?”

季思言抿唇,轻言:“我们开始吧。”

造型师也没再多问,开始了他的造型工作。

季思言看着镜中长发慢慢变短的自己,恍惚间,她好像回到了七年前。

那天傍晚,她被同系的师哥堵在林荫道上表白。

刚好被在校园里玩滑板的厉之郁撞见。

本以为他会跟她打招呼。

可他却饶有兴致地停在不远处看热闹,半天没动。

季思言并不擅长应付这样的事,只能朝他使眼色求助。

厉之郁很配合且配合得特彻底。

他踏着滑板朝他们冲来,故意将跟他表白的师哥带倒在地。

随后转身将滑板急停在了她的身侧。

没等季思言反应,就印了个蜻蜓点水的吻在她的眉间。

笑得蔫坏,“抱歉,等着急了吧。”

被带倒在地的师哥一看是他,还没起身便怂得直认错。

见他没吭声也没再为难他,便连滚带爬地跑开了。

而一旁的季思言冷不丁地被他那么一亲,魂都吓飞了两。

“季思言。”

刚想跑,就听厉之郁在身后喊她,“怎么,过了河就想拆桥了?”

明明是他莫名其妙亲了她,怎么就成了她过河拆桥了。

季思言气结,“厉之郁,你……”

怼人的话还没说出口,又听他闲闲出声:“是你让我来帮忙的,刚才我可是牺牲了初吻,你是不是得补偿我点什么?”

季思言第一次知道——

竟然会有人将黑白颠倒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厉之郁,明明是你耍流氓。”

“流氓?”

厉之郁挑眉,继而一副受害者的姿态,“那你想怎样?让我负责?”

顿了顿又说:“倒也不是不行,但我喜欢长发齐肩的姑娘,你的头发太长了。”

“厉之郁……”

“不对。”

厉之郁再次打断了她的话,“你前不久才拒绝了我,这会是……欲擒故纵?”

“……”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季思言忍无可忍,抬脚就往他的小腿上踢了一脚,而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

另一边,陆然抬头,忽而愣怔。

顺着他抬头的方向,厉之郁看见坐在窗边剪头发的姑娘正对着镜子在笑。

一袭枣红色的连衣裙,一如多年前的初见。

在那个世界坍塌午后,有个小姑娘站在他的跟前,那双看向他的眼睛,盛着这世间最纯净的微光,她说:“哥哥,伞要自己撑才会稳……”

犹记得,小姑娘当时一袭红裙,笑意清浅。

只一瞬便在他的心里酿出了暖香。

自此萦绕,未曾淡化。

“欸,欸,欸……”

厉之郁收回视线,甩开陆然搭在肩上的手,压眉道:“有话就说,少动手。”

“嘁…”陆然嗤他:“你这回又是怎么缠上人姑娘的啊?”

“缠?”厉之郁眉头一挑,“你见哪家姑娘需要我缠的?”

“既如此…”

陆然抬头朝窗边的姑娘努了努嘴,“你去招人姑娘干吗?”

厉之郁低头看向地面,忽而轻笑,“意外。”

“啥意外?”陆然故意嘴欠追问,“酒后乱性了?”

见他只笑不语,陆然心下一咯噔,“厉之郁,你真跟人姑娘那……”

“滚蛋。”

厉之郁打断了他的话,“我是禽兽么?”

像是想起了什么,陆然忽而低笑,“你俩还真是难兄难弟。”

“能说人话吗?”

“人话就是,你这话,我昨晚才在贺时桉那听过。”

“他又怎么了?”厉之郁问。

“还不就时音音那点事。”

厉之郁嗤了声,没说话。

“欸,”陆然朝楼上抬了抬下巴,问:“所以,你现在是想怎样?”

“娶她。”厉之郁说。

“娶…”陆然缓了缓,“厉之郁,你明知道那姑娘是周如渊的……”

“我不在乎?”厉之郁打断了他的话。

“可是……”

“没有可是。”厉之郁再次打断了陆然的话,“那姑娘我娶定了。”

“不是…厉之郁,你是疯了吗?”陆然压着嗓子沉声道:“你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吗?你和你姐多不容易才稳住的厉氏,你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记得?”

厉之郁反问,“为什么不是他们记得?”

“……”

仔细一想,他的话也不无道理。

的确,有些事退一步就得步步退,直至深渊。

知道劝不住,陆然也不再多言,从口袋摸出一盒烟递向他,“抽吗?”

“不抽。”厉之郁说:“姑娘闻不得烟草味。”

陆然哼笑了声,“没出息?”

厉之郁撩眼瞧他,也没客气,“那你去找温楠,出息个给我看看。”

陆然一噎,气笑了,“厉之郁,等你把八字画完再来嘚瑟吧。”

厉之郁笑:“好,那我明天再来。”

“来干嘛?”陆然问

厉之郁朝窗边的姑娘扬了扬下巴,“去让你的7号好好给人姑娘剪,姑娘说了,她希望明天跟我拍证件照时能漂亮些。”

“证件照?跟你?”

“嗯。”

“啥证件?”

“结婚证。”

“KAO……”

此刻,嘴炮不分伯仲的二人并不知道,季思言的余光从一开始就没离开过他们,眼下看他们的气氛依然缓和,也不由得心下一松。

“笑什么?”造型师突然发问。

季思言浅笑回应,“头发剪得不错,我很喜欢。”

造型师也笑,“我还是觉得长长的大波浪卷发适合你,更明艳。”

“不过…”

造型师补充道:“你齐肩直发也好看,很减龄,像个刚上大学的小姑娘。”

看他也不像是违心之语,却依旧还是那副可惜的口气,季思言难免好奇,问:“造型师对顾客的换合适的发型都会这般执着吗?”

“倒也不是。”造型师换了把剪刀开始收尾,边剪边说:“我们一般会根据顾客的需求提供方案,给出建议,最后还是会以顾客所选的方案和要求为准。”

季思言笑,“那你今晚似乎有些不专业。”

造型师表情一滞,很快又恢复如常,“抱歉,你的头发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人,她以前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发型。”

“是你喜欢的人吗?”她试探地问了句。

造型师点头“嗯”了声,“是大学时喜欢的姑娘,毕业后因为一些现实的问题渐生隔阂,误会太多就分开了。”

“那你们还有联系吗?”

造型师剪头发的动作顿了下,不无遗憾地苦笑道:“没有,她结婚了,生活毕竟不是电影,谁又会站在原地一直等着你呢……”

……

从造型工作室出来后,厉之郁已经将车停在门口等着她了。

“喜欢吗?”

刚在副驾位上坐好,厉之郁就朝她抛了这么句没头没脑的话。

季思言一时没反应过来,偏头看他,“什么?”

厉之郁放下手刹,刻意避开了她的视线,说:“衣服。”

季思言“噢”了声,抬手将一侧的头发拢向耳后,脸上热意渐生,低声回:“喜欢。”

而后再无言语。

二人各怀心事,谁都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车里放着一首不知名的歌【我想学一种续写未来的魔法,把所有未来都写在我笔下,想过给你最完美的回答……】

歌声婉转,鼻尖的车载香薰让季思言有些不适,她将窗子打开了些。

与此同时,男人将车窗放了下来,车速也随之慢了下来。

初冬的南湖有些冷。

但因为车速不快,冷风也还算温柔。

季思言没忍住偏头看了他。

男人只双眼看着前方,眉头微蹙,似有心事。

偶有霓虹扫过他利落的短发,头顶不知在哪蹭上的白絮,犹如雪花。

那模样,像极了他们初识的那个冬天——

那年南湖初雪,少年站在空旷无人的雪地上,头上被落了雪。

“季思言,我喜欢你,你要不要跟我?”

少年一身傲骨,却也曾多次为她弯过腰。

耳边突然响起造型师的那句“谁又会站在原地一直等着你呢……”

季思言心念微动,低唤:“厉之郁。”

厉之郁“嗯”了声,依旧没看他,语气却温柔了不少,“有话就说。”

“我不后悔。”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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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慢慢
连载中慕四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