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民间版本(一)

蒲文是苗珺艺躺地上那个视频被推送给她的时候,才知道她“抄袭”的这个事情。

以前还在一起的时候,苗珺艺每天都会非常臭屁的拿新作给她看,蒲文一直都觉得苗珺艺和戴望舒是极其相似的

才华横溢但自卑。

即使理智早就告诉自己现在去抚光,也见不到苗珺艺人,躺那好久早该被热心市民送进医院了,但手还是订了机票。

那天下午,所有喧闹都散去后,冷清的街上,积水潭倒影出蒲文那张十年如一日的死人脸。

目击者高个保安记得那天下午躺地上那个女的被救护车拉走后,又有一个高个的消瘦女人在那个地方直愣愣站了一下午,撑着把灰伞只盯着地砖看,直到他晚上下班的时候那人海跟个石雕一样立在那里。

后来,学校安排来登迭支教,云海大学的研究生到的那天,是秋收的季节。

蒲文休假,跟着邻居去梯田里收稻。秋日的黄昏总是来的极快,还不等田里氤氲的热蒸汽消散,太阳就挂在山腰上了,于是夜里微凉的风席卷了山谷,驱赶着如有实质一般的雾气向村里压去,阴影越来越浓,似乎要和暗下来的天际融为一体,但不一会儿雾气又被照成银白色。

她假意驱赶了在田边偷吃的钳嘴鹳,牵着身边才到大腿的小女孩,准备回去了。

雾里渐渐显露出一个人影来,村主任高超的声音穿来:“蒲老师,一会儿云海大学的研究生要来咯,你带着囡囡过去村委会吧。”

蒲文提高音量应了一句,手中牵着的蒲时熙却是不再往前走,在原地叽叽歪歪的就是不想去,这孩子如今三岁了却还是不开口讲话,蒲文也带着她跑过大大小小的医院,却只有几个医生说可能是心理上的原因。

她把被雾打湿的额发别在耳后,看见小姑娘咬着上嘴唇绞着衣角,只好放轻声音问。

“小熙,怎么啦?今天大学生来村里,一会儿吃完饭妈妈给你买糖好不好?”

蒲时熙听见这话眼睛明显亮了一下,但还是扭扭捏捏的不肯走,蒲文好一阵安慰,保证一会儿一定找个僻静角落坐着,她才伸出两只短手,蒲文从善如流的抱起她来,打趣她道:“哎呀,小熙你今日是不是又偷偷吃零食了,都快要抱不动你咯。”

蒲时熙脸上挂着不好意思,把头埋在蒲文颈窝里面,哼唧了两声。

蒲文设想的很美丽,但真到村委会的时候,村里学生家长立马叽叽喳喳的围上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询问孩子的学习状况。

蒲时熙见状立马烦躁不安的在蒲文怀里扭来扭去,蒲文察觉到却又不好推脱家长们,只得找个僻静角落,拜托高超帮忙看一下孩子。

苗珺艺就是在她焦头烂额的时候出现的,清瘦英气的女人,胡乱套着看起来像商场打折会卖的丑T恤,灰头土脸的眯着眼歪着头看这边。

几年过去她的衣品依旧堪忧,用她自己的话说是平时无所谓,去拍照的时候穿的人模狗样就行。

蒲文本来想装作不认识她,但剧烈跳动的心却时刻提醒自己其实很紧张,那道炽热的目光打在身上太久,终于是忍不住叫了她的名字。

“苗珺艺……”

声音很轻,但对方耳朵却异常好使,目光立马聚焦到她身上,将暗不暗的夜里亮的像街边的小狗,表情严肃,看不出一点重逢的惊讶和喜悦。

一边的学生家长抓着她的胳膊晃着,用登迭汉语方言叫她“蒲老师,俺家小光最近学习咋样啊?咋好好的发起呆了!”

蒲文这才回神,急忙解答起一众家长的疑惑,周围人声喧闹,她依旧压着眉偷偷看了苗珺艺一样,那人正眉飞色舞的和身旁的漂亮女人说话,压根没分给她一个眼神。

她突然心里有些空落落的,看来一切都是自己的自作多情。

普鹏书记姗姗来迟,看见村民又把蒲文围个水泄不通,顿时无奈中又夹杂着恼火。

“今天好不容易蒲老师休假,人家全年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六十天都围着村里孩子转,让她休息一下吧。”普超书记用哈尼话向村民说着,语气李带着苗珺艺刚刚未见的严肃。

苗珺艺是彝族自然是听不懂普超在说啥,温旭这个汉族更不用说了,探着个脑袋问苗珺艺啥意思。

“不知道,这不是彝语。”苗珺艺面色不改,心里却是有些焦虑,来之前导师给的资料显示登迭是彝族村落,现在看来似乎是多民族杂居,语言不通那就糟糕了。

“丸辣!咱俩一个半瓶水一个文盲,这调研简直完蛋。”温旭嘴上说着完了完了,但脸上依旧笑嘻嘻的在她耳边窜来窜去。

苗珺艺早就习惯她这副模样,扯着她的衣角把她拉回来,强行让她站正。

“好好站着,别窜上窜下跟个猴一样。”

蒲文身边的村民听见书记的话本来还想接着问,但看见普鹏那张本来就黑的脸更黢黑了,只好做鸟兽散。

“没事的书记,家长们关心孩子是正常的。”蒲文平时上课虽尽心尽力,但个人性格使然,她与家长交流并不多。

“好不容易休假一天,你又是收稻又是开家长会的,还是快歇歇吧。”普鹏把她拉过来,指着面前两个灰头土脸的人给蒲文介绍。“蒲老师,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是云海大学的研究生,来咱们这儿做调研。”苗珺艺脸上面无表情,倒是一边的温旭先伸出手。

“您好蒲老师,我是云海大学的温旭,这是苗珺艺。”温旭热情的凑上去和蒲文握手,面前这个蒲老师,虽然此时也满身泥点子,但借着灯光,可以看见她的外貌极好,清冷却温柔。

她看见一旁的苗珺艺还像的石雕一样杵着,拿手肘捅了捅苗珺艺,那人才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蒲文压下心里面翻涌的多愁善感,从善如流的和两人打了招呼“你们好,我是蒲文,南华师大中文系。”

普鹏看双方都挺友好的,便张罗着大家赶紧进村委会吃饭,做饭王叔都已经热了好几遍菜了。

苗珺艺一听这话不等他们几个,抬脚就走,路过蒲文的时候还故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出来,声音极其刻意,三人都听清楚了,普有些疑惑的问蒲文“小蒲,你们之前认识啊?

“不认识啊。”蒲文假装无辜的眨了眨眼睛,这话故意对着苗珺艺冷酷的背影说的。

“别管她,她脑子有病。”温旭在一边接话,那大嗓门儿吸引了不少人朝这边看来。

紧接着,三人就看见苗珺艺瞎眼一样,直直踢上老高的门槛,脸朝下栽下去了。

蒲文、温旭、普鹏:!!!俺的大学生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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